第117章 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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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后退一步，但门已经自动打开了，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中迸发——

寒冷，刺骨的寒冷。

我站在一片冰原上，苍白的太阳悬挂在铅灰色的天空中，几乎不提供任何热量。

寒风呼啸，卷起细碎的冰晶，像无数把小刀划过我的脸颊。

远处，冰山如同巨人的牙齿刺向天空。

"又来了一个。"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我闻声看去，一个裹着厚厚毛皮的老人正坐在冰窟窿旁钓鱼。

他的脸被风霜侵蚀得如同老树皮，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这是哪里？"我问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世界的尽头，或者说开始。"老人拉动鱼线，"取决于你怎么看。"

我注意到他的鱼线上没有鱼钩，只有一个小小的、发光的物体沉在冰洞的水中。

"你在钓什么？"我盯着冰洞问道。

"时间。"老人神秘地回答，"这里的湖水由凝固的时间构成。偶尔能钓到一些碎片。"

他举起那个发光的小物体，我眯眼细看，那似乎是一段微型的影像，里面有人在走动，但看不清细节。

"你也是被门带来的？"我已经开始习惯这个问题模式。

老人摇摇头："我出生在这里。但我的外婆曾经是个穿越者。"他浑浊的眼睛突然锐利起来，"她说门外有无数的世界，有些美丽，有些恐怖。"

我的心跳加速："你的外婆……她长什么样子？"

老人正要回答，远处的冰山突然传来巨大的开裂声。

我们同时转头，看到冰山正在崩塌，而在崩塌的冰层后面——有一扇门。

"快走！"老人突然变得激动，"在守卫者醒来之前！"

"什么守卫者？"我还想继续追问，但回答我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冰原震动，远处的冰层隆起，一个巨大的、由冰块组成的生物正在成形。

它有人形的轮廓，但足有十层楼高，头部的位置只有一团旋转的暴风雪。

我本能地向那扇门跑去，冰面在脚下开裂，冰冷的湖水溅到腿上，瞬间结冰。

背后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那个生物正在追赶。

就在我即将到达门前时，眼角余光瞥见冰原另一端站着一个身影——一个穿着旧式长裙的老妇人，她的面容在风雪中模糊不清，但那轮廓莫名熟悉……

"外婆？"我下意识停下脚步。

那个身影抬起手，似乎要说什么，但冰巨人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我。

千钧一发之际，黑猫不知从何处跳出，狠狠在我脚踝上咬了一口。

疼痛让我回过神来，我拼命冲向那扇门，在冰巨人手掌拍下的瞬间拉开门把手——

重力消失了。

我漂浮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周围是无数的门，它们以各种角度嵌在球体内壁上——有的直立，有的倒悬，有的甚至斜着。

空间中央漂浮着一棵发光的树，它的根系和枝桠延伸到各个方向，与一些门相连。

"这是枢纽。"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身（如果在这种无重力环境下还能称之为转身的话），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漂浮在那里。

她穿着一件由光线编织而成的长裙，头发如同流动的银河一般，轻柔地飘动着。

而她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竖直的瞳孔——我立刻认出来了。

"你是那只猫！"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女子微笑，那笑容与黑猫如出一辙："我是引路者，观察者，平衡的维护者。你可以叫我咪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声音在球形空间中产生奇怪的回音，"那些门，那些世界，还有我看到的像是外婆的人……"

咪诺优雅地飘到了那棵发光的树旁，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

“这棵树，”咪诺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是所有门的根源。每一个枝干都连接着一个世界，有些世界繁荣昌盛，有些世界衰败凋零，而有些……最好永远不要打开。”

她严肃地看了我一眼，"你的外婆曾经是一位守护者，她负责看管你们世界的那扇门。"

"外婆知道这些？她从来没说过……"我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外婆的记忆。

"说出去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咪诺指向树干上的一个特定位置，那里有一个疤痕般的痕迹，"七年前，有东西试图强行通过门进入你们的世界。你外婆阻止了它，但那场战斗让门变得不稳定。"

我回想起地下室门框上的那些奇怪符号："那些刻痕……是某种封印？"

咪诺点点头："临时措施。现在门又开始活跃了，而你——她的血亲——被选中继续这项工作。"

“被选中？等等，我不过是碰巧撞见那扇门而已！我压根儿就不想当什么守护者，我只想回到自己的家！”我情绪激动地喊道。

咪诺的表情变得怜悯：“亲爱的，你已经穿越了太多的门。每一次穿越，你与原本所属世界的羁绊便会减弱一分。”

说罢，她伸出手指，朝着树干上一条近乎透明的细枝指去：“这便是你的世界，你能感觉到它正在消失吗？”

我惊恐地发现，她说得对——当我注视那条细枝时，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联系，而其他世界的枝干则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微弱的共鸣。

"那我该怎么办？"我的声音因绝望而颤抖。

咪诺飘到一扇镶嵌着银边的门前："这扇门通往'记忆之厅'，在那里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也能了解你外婆的真实经历。但要小心，记忆会吞噬那些不够坚定的人。"

我犹豫地看着那扇门："为什么帮我？"

"平衡必须维持。"咪诺的金色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太多穿越者迷失了，世界之间的墙壁正在变薄。找到回家的路，加固你世界的门，这就是你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她轻轻推了我一把，我飘向那扇银边门。

在接触把手的瞬间，我听到她最后的话："记住，不要相信记忆之厅里的任何声音，尤其是那些听起来像亲人的……"

门开了，我跌入一片由无数漂浮的画面组成的空间。

每一个画面都是一段记忆，有些是我的，有些显然是陌生人的。

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翻阅一本发光的书籍。

那个身影抬起头，是外婆的样子，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孩子，我等你很久了……"

她的笑容温暖而熟悉，眼角的皱纹都与我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我几乎就要冲过去拥抱她——直到我看见她手中那本发光的"书"。

那不是书，那是被压缩成册的人形轮廓，隐约能看到扭曲的面孔在书页间挣扎。

"怎么了，孩子？"外婆歪着头问道，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想起那只黑猫，"过来让外婆好好看看你。"

我的脚像生了根，无法移动。

某些细节开始逐渐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外婆生前从来不会叫我“孩子”，她总是亲切地用我的小名“阿梦”来叫我；

我记得外婆的右眼下方应该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而眼前这个自称是外婆的人，她的脸上却异常干净；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外婆绝不会用这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她等待已久的猎物。

"你不是她！"我向后退去，周围的记忆画面随着我的情绪波动而剧烈震颤。

“外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后慢慢扩大，直到嘴角裂开到不可能的人类幅度。

"聪明的小东西。不过没关系，你迟早会加入我们。"她举起那本"书"，"看看你外婆真正的记忆如何？她选择了留下，成为了守护者。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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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页自动翻开，展现出一段动态画面：我的外婆，看上去比我记忆中的她要年轻许多，正站在那棵发光树前，与咪诺交谈着什么。

接着是她在各个世界间穿梭的画面，最后是她主动走入一扇漆黑的门，再也没有出来。

"她……自愿留在了门后世界？"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所有守护者最终都会选择留下。外婆"的声音变得滑腻，"人类寿命太短暂，而门需要永恒的守护。留下，你就能获得近乎永恒的生命，穿越无数世界的力量。"

她向我走来，每走一步，身形就变化一分。

时而像外婆，时而像我已故的母亲，甚至变成了我自己："留下吧，我们可以一起守护这些门，探索无限的世界。你难道不想知道每一扇门后有什么吗？"

诱惑确实存在，我想起那些神奇的世界，那些超越人类想象的美景和可能性。

但我也想起冰原上那个被时间侵蚀的老人，想起海底城市里警告我的老者——他们都暗示过这种诱惑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我问道，不由自主地继续后退，直到背靠一堵由凝固记忆组成的墙。

"外婆"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记忆之厅中回荡，震碎了周围的许多画面："代价？你会成为门的一部分，就像我，就像所有守护者。你将不再是你，但你会成为更多。"

她的形体开始溶解，露出下面流动的黑暗和无数的眼睛——正是我在黑暗世界中看到的那些。

原来它们一直跟随着我，等待着。

就在那团黑暗即将触及我的瞬间，一道黑影从高处扑下——是咪诺，她的人形已经消失，变回那只黑猫，但体型大了三倍不止。

她金色的眼睛燃烧着真实的火焰，爪子撕开黑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跑！"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中炸响，"找到你外婆最初封印的门，图案是反向的生命之树！"

我转身冲进漂浮的记忆迷宫中，身后的尖叫声和打斗声令人毛骨悚然。

记忆画面在我经过时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路，引导我向某个方向前进。

不知跑了多久，我来到一扇孤立的门前。

这扇门看起来普通得多，就是老宅地下室那扇门的复制品，但门框上的符号排列确实不同——它们形成一个倒置的树形图案。

我毫不犹豫地抓住门把手，但这次门没有立即打开。

门板上浮现出一行发光的文字："血之封印，唯血脉可解。"

咬破手指，我将血抹在门锁处，血液被木头吸收，发出暗红色的光。

门缓缓打开，外面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我家的地下室！

真实的、平凡的地下室，堆满箱子和旧家具，雨声从外面隐约传来。

就在我即将跨过门槛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

转头看去，是一个苍老但威严的女性，她的眼睛和我记忆中的外婆一模一样，但皮肤上隐约有木质纹理流动。

"阿梦，"她这次用了正确的小名，"留下吧。门外的生活平凡而短暂，门内你可以拥有无限。"

这是真正的祖母，或者说，曾经是祖母的存在。

我看着她半人半木质的脸，突然明白那个冰原老人说的"外婆"就是她——已经成为了门后世界的一部分。

"外婆，你……还活着？"我感到惊喜又害怕。

"活着的定义很复杂，孩子。"她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我选择了守护，选择了永恒。你也可以。"

透过半开的门，我能闻到家里熟悉的味道，听到楼上冰箱的嗡嗡声。

那是平凡、真实的生活。

而门内，是无限的可能，也是永恒的束缚。

"我不能。"我轻轻拿开她的手，"我想回家。"

外婆——或者说那个曾经是外婆的存在——露出了悲伤但理解的微笑："那么至少带上这个。"

她递给我一把刻满符文的钥匙："加固门上的封印，永远不要再打开它。有些好奇心会吞噬灵魂。"

我接过钥匙，踏入地下室，身后的门缓缓关闭。

在最后一刻，我看到咪诺以猫的形态蹲在外婆肩上，对我眨了眨眼，然后门"咔嗒"一声锁上了。

……

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一周，我几乎以为那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直到我在外套口袋里摸出那把符文钥匙，直到我注意到地下室门框上的符号在夜间会发出微弱的绿光。

按照外婆——无论她是什么——的指示，我用钥匙在门框上刻下新的符号，加固封印。

每刻一笔，都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回声。

现在那扇门依然立在地下室里，被我用各种杂物堵得严严实实。

但有时深夜我独自在家时，会听到门后传来轻微的刮擦声，像是爪子，又像是树枝。

而每当我忍不住想去查看时，总能看到窗外有一只黑猫蹲在附近的围墙上，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仿佛在提醒我——

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