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临终安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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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像一条惨白的隧道,荧光灯在头顶嗡嗡作响,将我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我机械地数着地砖上的裂纹,每一道裂痕都像是命运在我生命线上划下的刻痕。
诊断书在手中簌簌作响,"胶质母细胞瘤四级"几个字刺得眼睛生疼。
"苗小姐,根据检查结果..."医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肿瘤位置太深,已经...保守估计,还有两到三个月。"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
我机械地换算着,数字在脑中疯狂跳动。
走出医院时,六月的阳光像熔化的黄金倾泻而下,刺得我眼前一片血红。
行道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蠕动,像无数枯瘦的手指想要抓住我的脚踝。
回到学校后,我成了一具完美的行尸走肉。
按时上课,机械地吞咽食物,在深夜盯着宿舍天花板上的霉斑直到眼睛酸涩。
死亡像一团粘稠的黑雾,缠绕在我的每一个呼吸间。
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血管里流淌,在我的骨髓中扎根,在我的脑沟回里悄悄生长。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文学理论课的教室里风扇徒劳地转动着,搅动着凝固的热空气。
教授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模糊不清。
我盯着自己手背上凸起的青色血管,想象着里面流淌的血液中是否已经混入了死亡的种子。
座位突然被人拉开,我惊愕地看着苏瑶悄然无声地坐在了我的身旁。
她的皮肤白得发亮,像是涂了一层珍珠粉。
"苗梦,"她慢慢地凑近我,嘴唇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耳垂,"你知道吗,死了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她的呼吸冷得像十二月的地下室,带着一股奇怪的铁锈味。
我猛地转过头,对上一双黑得异常的眼睛——她的瞳孔扩张到几乎覆盖了整个虹膜,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墨水。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声音在喉咙里卡住,有些颤抖,手指也不自觉地紧紧掐进了掌心。
"死了也算解脱啊,"她的嘴角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向上咧开,露出过分整齐的牙齿,"不用再担心考试、工作、房贷...多好。"
教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
苏瑶的脸在我眼前扭曲变形,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长又尖,轻轻刮擦着桌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闭嘴!"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尖叫。
在全班惊愕的目光中,我抓起背包冲出了教室。
身后传来苏瑶银铃般的笑声,那声音追着我穿过长廊,钻入耳膜,像冰冷的蛛丝缠绕住我的大脑。
六月的风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我跑下楼梯,穿过中庭,一头扎进空旷的操场。
塑胶跑道在烈日下蒸腾出刺鼻的橡胶味,我像一头被困的野兽般开始狂奔,仿佛这样就能甩掉那个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
肺部火烧般疼痛,汗水湿透了T恤,紧紧地贴在身上。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过第一个弯道时,一个身影突然横在了我的面前。
我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倾斜,踉跄着刹住了脚步,差一点就径直撞上去。
"何旭?"我大口喘着粗气,但还是立刻认出了这个高中同学。
他穿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件深蓝色卫衣,领口处还有我熟悉的那个小破洞。
奇怪的是,在如此酷热难耐的天气里,他的皮肤竟然冰凉干燥,没有丝毫的汗水。
"有人要见你。"他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拂过干枯的树叶。
"什么?谁……"我下意识地追问,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看后面。"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我的身后,嘴角却挂着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神秘微笑。
我满腹狐疑地缓缓转过身,然后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瞬间僵在了原地。
操场边缘的那棵梧桐树下,站着三个人影。
尽管距离有些远,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中间那个高挑的身影——冯乐语,那个我在初中时期暗恋了整整三年的男生。
他的左边,站着他的好兄弟王毅,两人总是形影不离;而他的右边,则是和他关系最为要好的女生余思思。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形成一圈朦胧的光晕。
他们朝我挥手,笑容明亮得不真实,像是老照片里定格的人物突然活了过来。
更奇怪的是,尽管烈日当空,他们脚下却没有一丝阴影。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向他们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细节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到了冯乐语额前那绺永远不服帖的头发,王毅右耳上那枚小小的银色耳钉,余思思手腕上叮当作响的贝壳手链——每一样都和我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好久不见啊,苗梦。”冯乐语的声音突然传入我的耳中,那熟悉的懒洋洋的腔调,让我瞬间回到了过去。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初中毕业那天,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却被他委婉拒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羞耻和心痛此刻又涌上心头,混合着眼前重逢的震惊,让我眼眶发热。
“怎么,不记得我们啦?”余思思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一样蹦跳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像是由雾气构成,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和初中时的味道一样。
"记得..."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当然记得。只是...你们怎么会..."
"来玩啊!"王毅插嘴,拍了拍冯乐语的肩膀,"这家伙说想见你,我们就一起来了。"
他的手掌穿过冯乐语的肩膀,像穿过一团烟雾,但下一秒又恢复了实体。
我看向冯乐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阳光下,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我能隐约看到他身后摇曳的树影。
"还记得上次见面吗?"我苦笑道,"毕业那天,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你表白,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我。"
我试图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声音却抖得厉害。
冯乐语的表情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扬起笑容:"那时候太年轻了,不懂事。来,思思带了礼物。"
余思思从包里掏出一个彩色的纸蛋,上面贴满了星星贴纸。
"拆开看看!"她兴奋地说,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冯乐语接过礼物蛋,小心地沿着虚线撕开。
礼物蛋的外壳被缓缓揭开,里面的几个小物件也随之滚落出来。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迷你篮球挂件,王毅一见便欢呼着抢了过去,将篮球挂件紧紧地抓在手中。
在阳光的照耀下,王毅的手指几乎是透明的。
紧接着,是一枚蝴蝶发卡,余思思看到这枚发卡,眼睛一亮,将其别在自己的头发上。
就在发卡与她的头发接触的一刹那,一道诡异的蓝光突然闪过。
最后,一个小小的、褪了色的红色御守静静地躺在礼物蛋的底部。
冯乐语将御守拿起,递给了我,微笑着说:“这个给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温柔。
我有些迟疑地接过御守,当我的指尖碰到他手掌的瞬间,一股寒意像电流一样顺着我的脊椎迅速窜上来。
他的皮肤竟然冷得像停尸房里的金属台一样,完全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御守在我掌心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边缘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摸起来硬硬的。
"你们..."我抬头环顾他们四人,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成形。
何旭站在稍远的地方,阳光直射下,他的身体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余思思突然拉住我的手,她的手指细长得不像人类:"梦梦,今年生日你会跟乐语一起过吧?"
我僵硬地笑了笑:"应该...不会吧。"
我的生日在九月,而医生说我活不到那个时候。
冯乐语的表情变得异常温柔,他轻轻拉过我的手臂:"我们到那边聊聊。"
他带我走到一棵梧桐树下,树荫顿时隔绝了灼热的阳光。
我这才注意到,虽然是在盛夏,他呼出的气息带有一丝白雾,而且随着天色渐晚,他的身影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冯乐语,"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告诉我实话,你们...是不是已经..."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拂去我肩上的一片落叶。
那只手在半空中变得透明,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身后的树干。
"高一那年冬天,"他轻声说,"我们四个去滑雪。遇到了雪崩。"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初中毕业后,他们四个同时失联了。
从别人口中打听时,只说他们家里有事,而那时沉浸在暗恋失败痛苦中的我,竟然没有多问一句。
"所以你们是..."我的声音哽住了。
"那天看到你在操场奔跑,那么痛苦..."冯乐语的目光落在我身后某处,"我们就想来看看你。"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何旭、王毅和余思思站在不远处。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但那影子却不是连在他们脚上,而是诡异地偏移了几公分,像是没对准的幻灯片。
余思思朝我挥挥手,她的手腕翻转的角度超出了人体极限,贝壳手链发出空灵的声响。
"为什么是现在?"我颤抖着问,"为什么在我...在我决定面对死亡的时候,你们要来?"
冯乐语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指缠绕着我的,冰冷却温柔:"因为看到你还有未完成的心愿。就像我当初...应该好好回应你的感情的。"
他的触碰让我想起初中时无数个偷偷看他的午后,想起他打球时飞扬的发梢,想起毕业那天他拒绝我后,我一个人躲在厕所隔间哭到干呕。
那些记忆鲜活如昨,却隔着生与死的鸿沟。
"其实..."他凑近我耳边,呼吸像一阵冷风,"那时候我也对你有好感。只是太怂了,不敢承认。"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刺进我的心脏。
曾经的遗憾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却是在生死两隔的情况下。
我捂住嘴,泪水决堤而出,滚烫的泪水在接触到冯乐语冰冷的手指时,竟然冒出一缕白烟。
"别哭啊。"冯乐语用拇指擦去我的眼泪,他的触碰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的冰凉,"我们都在那边等你。不会太久的。"
夕阳西下,操场被染成血色。
他们的身影在暮色中越来越淡,像一幅被水晕开的画。
余思思跑过来最后抱了抱我,她的身体轻得像一团雾气,散发着坟墓般的潮湿气息。
"别害怕,"她在我耳边说,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嘶哑,"死亡只是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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