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稚子弯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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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宫偏殿的温馨午膳余温犹在,允堂清脆的告别声还在耳畔回响。

“父亲,堂堂去校场练骑射啦!下午要练满一个时辰!” 小小的身影活力十足,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金华殿通往宫苑的廊道尽头。

南烁脸上的温和笑意,如被寒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在殿门口,目光沉沉地追随着允堂消失的方向,直到那抹活泼的亮色彻底融入宫墙的阴影。

暖阁里残留的饭菜香气,此刻闻起来竟有些腻人。

他缓缓转身,走回空旷而肃穆的金华殿正殿。殿内熏炉里的龙涎香依旧袅袅,却压不住空气里骤然凝结的冰冷。

“张敬忠。”

在他话音落下时,殿内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旁,光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个身着玄色劲装、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滑步而出,单膝跪在南烁身后三步之外,头颅低垂。

“陛下。”

“行刺名单,查得如何?”南烁没有回头,目光落在书案上那份摊开的奏折,指尖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个物件——也是个小葫芦挂饰,是允堂前些日子,让内造处匠人给他做的,说是送给父亲“平平安安”。

温润的触感传来,却丝毫暖不了他眼底的冰寒。

张敬忠快速着回禀调查的消息。

“回陛下,参与行刺的七名死士,身份已确认。五人系江湖亡命,受雇于京中‘黑虎堂’,佣金来源已追至吴家三房管事名下私账。另两人,乃吴家暗庄私养的死士。联络人之一,赵家旁支赵瑞,昨夜已‘醉酒失足’,溺毙于府中荷花池。另一关键联络人,吴家三爷吴昌禄,今晨于别院‘突发急症’,昏迷不醒,吴家已闭门谢客。”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徐家二爷徐明瑞,行刺前曾通过秘密渠道,向吴昌禄输送巨额银票。徐家今日动作频频:徐明瑞院中两名贴身长随、一名账房先生,午前相继‘暴病身亡’;徐府管家亲自督人焚烧了一批旧账册;徐明瑞本人,对外宣称‘染了急症恶疮’,已隔离别院,任何人不得探视。”

张敬忠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此刻,徐家家主徐嵩和徐夫人,正递牌子入宫,求见太后娘娘,言其子病重垂危,恳求太后垂怜,赐御医救命。”

南烁摩挲着小葫芦的手指,骤然停住。那温润的玉石,此刻在他指腹下,竟透出森然的冷意。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南烁喉间溢出,带着洞悉一切的讥讽和冰冷的杀机,“好一个‘病重垂危’。好一个‘求太后赐医’。徐嵩……倒还算有几分急智,知道断尾求生,知道去太后那里……示弱哭惨。”

他的目光,投向殿外沉沉的宫阙。徐家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甚至……是他刻意纵容的结果。让鱼儿挣扎,才能看清更多水下的暗礁。

吴家、赵家、徐家……还有哪些藏在更深处的鬼魅?

“继续盯着。”南烁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冷,“徐家烧了什么,见了谁,说了什么,朕都要知道。吴昌禄的‘急症’,给朕查清楚是真是假。还有……那个‘黑虎堂’,留着它,还有用。”

“奴遵旨!”张敬忠头颅更低。

“去吧。”南烁挥了挥手。

阴影无声地蠕动,张敬忠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蟠龙柱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金华殿内,只剩下南烁一人独立。他缓缓踱步到窗前,望着外面被高墙切割成方块的天空。

徐家……慧妃……还有那个即将归来的三皇子南承钰……

南烁的眼底,此时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湖,暗流汹涌。

永春宫内殿,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啪——!”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华丽的波斯地毯,也溅上了慧妃徐氏素雅的裙摆。

“蠢货!蠢货!徐明瑞!你怎么不去死!!” 慧妃徐氏胸口剧烈起伏,那张素日里温婉娴静的脸庞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扭曲着,眼中布满血丝。

她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带信的心腹宫女春桃,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杀人。

“他是不是疯了?!啊?!谁给他的胆子去碰十五皇子?!那是陛下的心尖肉!那是能碰的吗?!他这是要把整个徐家!把本宫!把承钰……都拖进地狱啊!!”

春桃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二爷他……他定是被吴家那些人蛊惑了!老爷已经……已经……”

“父亲?父亲现在知道急了?!早干什么去了?!”慧妃猛地打断她,声音恐惧颤抖,“徐明瑞那个蠢货行事前为何不来问本宫?!为何不问问父亲?!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三妹!还有没有徐家满门?!”

想到自己远在边关、好不容易立下些微末功劳、即将归来的儿子南承钰,慧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徐明瑞这一把火,烧的何止是徐家?烧的更是承钰的前程!甚至……是性命!陛下会怎么想?太子会怎么想?那些虎视眈眈的妃嫔、那些落井下石的朝臣会怎么想?!

恐慌在心间升起。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娘娘!娘娘您保重啊!”春桃慌忙上前搀扶。

慧妃用力推开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不能乱!绝对不能乱!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自救!是保住承钰!

“母亲……”慧妃猛地想起刚才春桃禀报的另一件事,声音带上急切的喘息,“母亲是不是递牌子入宫了?是去求见太后?”

“是……是!老夫人忧心如焚,说是二爷病得厉害,想求太后娘娘开恩,赐下宫中御医救命……”春桃连忙回答。

“救命?”慧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是该‘病’!病得越重越好!病得只剩一口气最好!”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喉咙口的腥甜,“快!给本宫梳妆!要快!素净些!本宫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她不能让母亲独自面对太后!太后久居深宫,看似慈和,实则心如明镜!母亲此刻方寸大乱,又忧心儿子,言语间若有丝毫差池,被太后听出端倪,或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赶过去!必须把徐家从这场滔天大祸中摘出来!至少……不能牵连到承钰!

“是!奴婢这就伺候娘娘梳妆!”春桃连滚爬爬地起身,手忙脚乱地打开妆奁。

慧妃坐在菱花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惶的女人,狠狠咬住了下唇。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那份慌乱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哀戚。

“给本宫敷粉,敷厚些,显得憔悴些……唇脂不要了,就这样……发髻简单挽起就好,用那支素银簪子……”她低声吩咐着,每一个指令都透着精心算计。她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为家族祸事忧心忡忡、悲痛欲绝的可怜母亲和妃嫔。示弱,是此刻唯一的武器。

京郊官道,尘土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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