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暗夜惊雷与掌心余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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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震山老帅溘然长逝的噩耗，如同在ICU外的走廊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巨大的悲恸和沉重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铁水，瞬间灌满了陆卫国将军的胸腔。他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酸楚和那几乎将他压垮的疲惫，再睁眼时，目光已重新聚焦在ICU玻璃窗内监护仪的屏幕上。那微弱的、不规则的心电波动，成了此刻唯一能支撑他挺直的脊梁。

他对着前来报告的秘书，只沙哑地吐出几个字：“知道了。按最高规格……准备后事。通知相关人员。我……晚点过去。” 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带着硝烟与血泪的重量。秘书肃然领命，匆匆离去，走廊里只剩下陆卫国孤独而坚毅的身影，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烟草与消毒水混合的悲凉气息。

**休息室内。**

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半，只有一盏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王栋梁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温热的米粥和一小碟清淡的酱菜放在床头柜上。沈念薇蜷缩在单人床上，盖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空洞，而是沉淀着一种深沉的、几乎凝固的哀伤和疲惫。她听从了林医生和王栋梁的劝告，强迫自己喝下了半碗粥，那温热滑入空荡的胃，带来一丝微弱的活气。

“小沈，再喝点？”王栋梁低声问，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他看到沈念薇摇头，也没有勉强。他沉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沈念薇失神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沉重：

“念薇，你知道吗……陆哥这次任务，代号叫‘鹰巢’。”

沈念薇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转头，但王栋梁知道她在听。

“很危险，我们都知道。出发前，首长（陆卫国）把他叫到办公室，很久。”王栋梁的声音带着一种亲历者的沙哑，“首长说，情报显示，‘蜂鸟’在青松岭的目标，不仅仅是那个疗养院里的档案室。他们很可能在利用疗养院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人员构成，测试一种新型的、极难被常规手段侦测的信号传输技术，代号……‘灰鸽振翅’。一旦测试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沈念薇的身体微微绷紧，想起了那个代号“灰鸽”的特务身上特殊的润滑脂残留，以及自己破译出的“Poly-X7”密钥关联。

“首长问陆哥，要不要换人带队。毕竟……目标太敏感，风险太大。”王栋梁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沈念薇，“陆哥当时……就站在那儿，腰杆挺得笔直。他只说了一句话：‘报告首长！情报破译关键线索是沈念薇同志发现的，她此刻就在风暴中心。任务核心区域，我最熟悉。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保证完成任务！’”

王栋梁模仿着陆铮的语气，那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军人气概，即使隔着转述，也清晰可辨。

“他……他……”沈念薇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是因为……因为我……”

“不！”王栋梁立刻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决，“念薇，你错了！陆哥选择去，首先是因为那是他的职责！是他作为一个共和国军人，守卫国家安全不可推卸的使命！其次，才是因为你在那里！因为你发现了‘灰鸽’的线索，因为你破译了密码本的关键！他了解你，知道你一旦发现端倪，绝不会置身事外，你一定会追查到底！他去了，是为了确保任务成功，确保……你能安全！”

王栋梁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不是为了你才去‘送死’的！他是为了完成任务，为了守护更多人，包括你！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能力！他相信我们能赢！他选择‘鹰巢’，是选择承担最重的责任，直面最大的危险！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选择！你要做的，是相信他！相信他选择战斗的理由！相信他……一定能从这场战斗里……活下来！”

这番话，如同林医生剖析“幸存者内疚”的理性分析一样，再次重重地砸在沈念薇的心上。王栋梁用最朴实的语言，还原了陆铮在出发前那一刻的担当和信念。他不是被动的牺牲品，他是主动迎向风暴的战士！她一直聚焦于“因我而起”的自责，却忽略了陆铮作为军人、作为他自己那份沉甸甸的选择和骄傲！

沈念薇怔怔地听着，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泪水里除了心疼，似乎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理解。她慢慢转过头，看向王栋梁，通红的眼睛里，那份沉重的自责，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痛楚的认同感所覆盖。

就在这时，王栋梁想起了什么，从自己染血的军装内袋里，摸索出一个同样沾着暗褐色血迹、带着弹痕和泥土的深绿色硬皮小本子——陆铮的军官证。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封皮，递到沈念薇面前，声音有些哽咽：“这……这是陆哥昏迷前，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被血浸透了，和……和那个金属盒一起……我想，他大概是想让你……安心。”

沈念薇的目光瞬间被那个染血的军官证攫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颤抖着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本子。封皮冰冷，上面黏腻的暗褐色血迹早已干涸，却带着浓重的硝烟和铁锈般的腥气。一道深深的弹痕擦过封皮一角，留下狰狞的印记。她纤细的手指抚过那弹痕，仿佛能感受到那一刻的凶险。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翻开了那被血浸透、几乎黏在一起的内页。塑料封膜下的个人信息页模糊一片，只能勉强辨认出姓名和照片的位置。然而，就在她指尖无意识地翻动时，一张夹在内页透明夹层里、只有一寸大小、已经泛黄的旧照片，滑落了出来，掉在她盖着毯子的膝盖上。

照片上，是阳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小军装，板着脸，眼神却亮晶晶的，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正是童年的陆铮！他旁边，站着同样年纪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碎花小裙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手里还捏着一朵刚摘下来的小野花——那是童年的沈念薇！

照片的背景，依稀可见大院里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将两个小人儿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照片右下角，是陆铮小时候歪歪扭扭的字迹：“小薇送我的花，好看！”

这张被精心收藏在军官证内页、被主人的热血浸透的旧照片，像一道最温暖也是最锋利的光，瞬间刺穿了沈念薇心中所有的坚冰和阴霾！所有的恐惧、自责、绝望，在这一刻，都被这张泛黄的童年影像所承载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纯粹情感所淹没！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大院……他小心翼翼保存着她送的小花照片……他把这承载着最初、最纯粹记忆的照片，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带上了最血腥的战场！在生死关头，他攥在手里的，除了任务核心的金属盒，就是这本装着他们共同回忆的军官证！

巨大的酸楚和无法言喻的温柔瞬间冲垮了沈念薇的堤防！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悲鸣！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染着他鲜血的照片，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掌心，嵌入自己的灵魂！

不是自责，不是仇恨，是心疼！是深入骨髓的心疼！心疼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心疼他可能再也无法用那只手臂拥抱她，心疼他默默守护着这份从童年就开始的情感，却从不言说！

她俯下身，额头抵着那张染血的军官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痛哭起来。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绝望的宣泄，而是混杂着无尽心疼、深沉爱意和一种被强烈唤醒的、想要守护他的决绝！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哭出来，只留下最纯粹、最坚韧的那部分——等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