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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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布包的带子被陆铮反复勒紧,最后打了个结实的死结。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沈念薇连夜缝的布垫、吴妈烤的芝麻饼干,还有那本写满康复记录的笔记本——沈念薇非要他带上,说“想我的时候就翻翻看”,字迹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看得他嘴角直发烫。

“护具都装了?”沈念薇蹲在地上,检查着散落的物品:崭新的护肘、浸过艾草的护腕、备用的绷带。这些天她几乎天天往军需处跑,就为了给陆铮挑最轻便的护具,生怕边境的风沙磨伤他的胳膊。

陆铮“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昨晚她帮他整理作训服时,借着灯光偷偷抹眼泪,被他撞见了还嘴硬说是“风沙迷了眼”。此刻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微肿的眼睑上,像落了层薄薄的霜。

“又不是不回来了。”他伸手想揉她的头发,指尖刚碰到发梢,又触电似的缩了回去。这些天左臂越来越灵活,可每次靠近沈念薇,总像第一次握枪时那样紧张,生怕动作不稳碰疼了她。

沈念薇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绷带,声音闷闷的:“听说边境晚上冷,我把你那件旧毛衣找出来了,塞在包底下,记得穿。”那件毛衣是陆铮十六岁时她织的,针脚歪歪扭扭,他却穿了整整三年,袖口磨破了都舍不得扔。

陆铮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他走到桌边,拿起沈念薇准备的信封,里面是叠好的信纸,每张都画着小小的简笔画:靶场的十环、格斗场的红布条、军械库的零件,最后一张是两个小人站在界碑前,手牵着手。

“每周写两封信。”沈念薇站起身,眼圈又红了,“不许偷懒,我会数着日子等。”

“知道了。”陆铮把信封塞进内兜,指尖触到硬邦邦的东西——是那枚刻了“薇”字的弹壳。他忽然解下来,塞进沈念薇手里,“这个你留着,等我回来再换。”

沈念薇攥紧弹壳,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却压不住心口的酸。她忽然想起小时候,陆铮去参加夏令营,也是这样塞给她一块捡来的鹅卵石,说“想我了就看看它”,结果她揣了整整半个月,连睡觉都攥在手里。

院子里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是王排长来接他集合。陆铮提起帆布包,肩带压在肩上的瞬间,左臂传来熟悉的沉坠感,却不再是累赘,反倒像种踏实的提醒——他要带着这身伤、这份牵挂,去完成真正的使命。

“走吧。”他率先迈步,军靴在青石板上踩出沉稳的声响。走到院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没回头,只闷闷地说:“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

沈念薇没应声,怕一开口就哭出声。她看着陆铮的背影穿过巷口,帆布包在他肩上轻轻晃悠,左臂随着步伐自然摆动,护肘的轮廓在晨光里若隐若现。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蹲下身,捂住脸无声地掉眼泪,掌心的弹壳硌得生疼。

陆卫国不知何时站在堂屋门口,手里捏着个铁皮盒。见沈念薇哭得肩膀发颤,他把盒子往石桌上一放,金属碰撞的声响惊得她抬起头。“这是小铮爷爷的急救包。”他的声音很沉,“里面的止血粉是老方子,边境蚊子多,让他备着。”

沈念薇赶紧擦干眼泪,打开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纱布、镊子,还有个小瓷瓶,标签已经泛黄,写着“止血散”三个字。她忽然想起陆铮说过,爷爷当年在战场上,就是靠这药止住了贯穿伤,硬生生撑到了后方。

“谢谢您,陆叔叔。”她把急救包装进布包,打算托王排长转交给陆铮。

陆卫国没说话,只是望着巷口的方向,烟袋锅在手里转了两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那小子随他爷爷,看着硬,心软。到了边境,怕是夜里会偷偷想你。”

沈念薇的脸“腾”地红了,捏着布包的手指紧了紧。原来这些长辈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笔记本里的秘密,知道陆铮藏在护肘下的温柔,只是他们不说,像守护界碑那样,默默守护着这份青涩的牵挂。

中午的阳光把院子晒得暖洋洋的,沈念薇坐在石凳上,翻开那本没被带走的速写本。最后一页画着边境的界碑,是陆铮昨天教她画的,说“界碑上刻着‘中国’两个字,比任何勋章都重”。她拿起铅笔,在界碑旁添了棵皂角树,树上结满了小小的绿果子。

吴妈端来一碗绿豆汤,见她对着速写本发呆,叹了口气:“傻丫头,小铮这是去历练,不是去吃苦。当年他爸第一次去边境,回来时肩上多了道疤,腰杆却挺得更直了。”

沈念薇舀了勺绿豆汤,清甜的凉意压下心头的涩。她知道吴妈说得对,陆铮需要这样的历练,像钢需要淬火,像树需要经风。可道理懂,牵挂却忍不住,就像风筝飞得再高,线头总在手心攥着,一扯就疼。

傍晚收信时,邮递员递给她一封来自部队的信,信封上是陆铮的字迹,墨迹还带着点仓促的晕染。沈念薇跑到皂角树下拆开,信纸只有短短两行:“已上车,勿念。饼干很香,笔记本我藏在内兜了。”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怕她不信似的。

她把信纸按在胸口,望着天边的晚霞。晚霞红得像火,把云层烧得一片灿烂,恍惚间竟像靶场的硝烟。她忽然想起陆铮说过,边境的晚霞比这更烈,像战士的热血泼在天上。

“我等你。”她对着晚霞轻声说,指尖划过速写本上的界碑,“等你回来,教我认界碑上的字。”

风穿过皂角树的新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替远方的人应答。沈念薇知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会很长,长到足够她数完笔记本上的红圈,长到足够边境的风沙磨硬陆铮的肩膀。但她更知道,等待不是空耗时光,是在心里种一棵树,等春风吹过,等远行人踏着晚霞归来时,就能看见满树的牵挂,早已结满了果。

她把陆铮的信小心地夹进速写本,旁边是那枚刻了名字的弹壳。金属与纸页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像一句未完的约定,在寂静的院子里,在渐浓的暮色里,轻轻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