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雪夜惊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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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沈静姝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母亲闺名阮青君,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十五年前雁门关一役,外祖父率三万阮家军镇守孤城,本该三日抵达的粮草,被改道运往蟠龙亲王的封地;本该驰援的援军,接到了太夫人用永宁侯府印信发出的密令 —— 按兵不动。”

她抬起眼,眼底闪着泪光,却透着决绝:“三万将士,不是战死的,是饿死的!他们到死,都攥着刻着‘阮’字的兵符,等着朝廷的援军!”

“证据。” 永熙帝的声音冷硬如铁,却微微发哑。

沈静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除了已呈给三司的账册、药渣验单,民女还有陈太医可为证 —— 当年母亲被灌毒后,是他偷偷留下了药渣;民女还有青鸾簪为证 —— 簪内藏着太夫人与亲王往来的密信副本;民女更知道,太夫人将十五年前的粮草调令、援军密信,藏在了侯府佛堂的地砖之下,用青铜烛台压着。”

一直沉默的萧煜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沉稳:“陛下,臣已派暗卫围住侯府佛堂,任何人不得靠近。”

永熙帝的目光在萧煜和沈静姝之间来回扫视,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沈氏,你既早知身世,为何隐忍到今日才说?”

沈静姝伏下身,额头触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却透着坚定:“因为民女在等 —— 等陛下想起雁门关的雪,想起那三万冻饿而死的将士,想起阮家军为大靖流的血!”

殿外的风雪忽然大了,狂风吹得窗棂 “哐当” 作响,像无数冤魂在哭诉,又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殿门。

沈静姝被安置在宫西侧的凝香殿,殿宇偏僻,连宫人的脚步声都很少听见。窗外一株老梅开得正盛,冷香混着殿内的药味,萦绕在鼻尖,甜得发苦。

她坐在窗前,摩挲着袖中那支青鸾簪 —— 这是她从落梅庵密室里取回的,簪尾的黑珍珠泛着幽光,里面藏着母亲手书的粮草调令副本,是她最后的倚仗。

“少夫人。” 春雨悄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青瓷碗壁凝着水珠,“御医说这是安神汤,您喝了暖暖身子。”

沈静姝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敲击三下 —— 这是她与春雨约定的暗号,问 “外面可有动静”。

春雨会意,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陈太医已被接入大理寺保护,韩猎人在宫外的破庙等着接应。只是…… 侯府那边传来消息,太夫人突发恶疾,卧床不起了。”

“恶疾?” 沈静姝唇角泛起一丝冷嘲,指尖在药碗里搅了搅,药汁泛起涟漪,映着她冰冷的眼神,“那个能把砒霜当糖吃的女人,怎会轻易病倒?怕是在装病,想躲过三司的传讯。”

她慢慢饮尽汤药,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让冰冷的肠胃泛起一丝暖意。春雨收拾碗筷退下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风雪拍打着梅枝的声响,单调而沉闷。

夜深人静时,沈静姝忽然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

殿内多了一个人。

萧煜站在窗前,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不知来了多久,肩头落着一层薄雪,融化的雪水顺着玄色蟒袍往下淌,在地面积了一小滩水痕,像道浅浅的血。

“张嬷嬷的儿子,”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夜色,“十年前就病死了,死在太夫人的庄子里,连口薄棺都没有。”

沈静姝坐起身,拢了拢身上的锦被,锦被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世子爷深夜潜入宫闱,就是为了告诉民妇这个?”

萧煜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她,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复杂的情绪:“你用什么说服张嬷嬷临阵倒戈?她对太夫人忠心耿耿,不可能轻易背叛。”

沈静姝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刺骨的凉:“我告诉她,她儿子不是病死的,是被太夫人灌了哑药,扔进冰湖里溺死的。我还告诉她,她儿子的尸骨,就埋在侯府西花园的梅树下,与母亲当年种的那株腊梅长在了一起。”

萧煜的瞳孔微微收缩,耳后那道旧疤忽然泛起红 —— 他知道西花园的梅树,那是太夫人亲手种的,每年冬天都开得格外艳。

“阮姨娘的手札里,记着这件事。” 沈静姝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透着决绝,“太夫人怕安儿知道太多秘密,又舍不得杀张嬷嬷这个得力助手,就谎称安儿得了急病,偷偷把他溺死了。世子爷,您说,太夫人为何非要灭母亲的口?仅仅因为母亲是侯爷的外室,碍了她的眼?”

殿外的风声忽然呜咽起来,像极了孩童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萧煜一步步走近,在床榻前停下。他俯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颈间 —— 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张嬷嬷挣扎时用指甲划的,还泛着红。“明日早朝,”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雪夜的寒意,“蟠龙亲王会反咬一口,说你是阮家余孽,故意伪造证据,污蔑皇亲国戚。你准备好了吗?”

沈静姝抬眼,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眸中,那里映着烛火,也映着她的影子:“世子爷是希望我准备好,在朝堂上指证亲王;还是希望我‘意外’病逝,永远闭嘴,好让永宁侯府撇清关系?”

萧煜的手指微微一顿,指尖的寒意透过薄衣,传到她的皮肤上。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 “咔嗒” 声 —— 轻得像雪压断了梅枝,却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连殿角的铜铃都跟着晃了晃,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

是积雪压断了枯枝?还是有人踩碎了殿外的瓦片?

沈静姝袖中的青鸾簪已滑至掌心,冰凉的簪身贴着皮肤,给了她一丝底气;萧煜的手则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玄色蟒袍下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

夜色深沉,窗外风雪依旧,不知那暗处的人,是友,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