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火判无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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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过...说过这图总记着谁会倒下,太晦气。我...我本来想全揭了。"

声音越来越轻,像被风吹散的药末。

苏芽走近,指尖拂过那截未被覆盖的曲线。

她想起永冬第二年,疫病在草棚里蔓延时,这张图上的红点曾密密麻麻连成血线;想起小禾熬夜抄方时,睫毛上沾着的药渣;想起自己说"别画了"时,这丫头眼里闪过的慌乱。

她转身从案头取来炭笔,在曲线旁轻轻添了道虚线

"以后,标这个。"

她在虚线上方写下"共生阈值",

"不是谁会倒下,是——"

她抬眼看向小禾发红的眼眶

"谁能撑住彼此。"

议事厅的烛火晃了晃。

燕迟望着案上的《共政录》草案,"异议日"三个字被他圈了又圈。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他甚至没抬头——直到刀刃刮过青砖的声响刺进耳膜。

"燕大人好手段!"

柳六郎的声音像淬了冰

"每月初一百姓质询官员?当年我全家就死在'清君侧'的旗号下,你们这是要引百姓逼宫!"

他身后三个老卒手按刀柄,刀鞘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燕迟放下笔,起身时带翻了茶盏。

茶水在案上洇开个深褐的圆,像极了他初到北谷时,苏芽递给他的那碗热粥留下的痕迹

。"柳叔,"

他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您坐。"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茶碗

"当年您在城墙上守了七天七夜,给伤员喂水时手都冻得握不住碗。那时候,您可听见城墙下的百姓在喊'柳将军'?"

柳六郎的刀把松了松。

"我不是要掀桌子,"

燕迟捧起粗瓷茶碗,递到老人面前

"我是想让桌子底下的人,也能听见碗筷声。"

老卒里最年轻的那个先放下了刀。

另一个摸了摸刀柄,最终也松开了手。

柳六郎盯着茶碗里晃动的倒影,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接。

深夜的钟台比往日更冷。

苏芽裹着鹿皮斗篷坐在台沿,青铜铃铛在她掌心泛着幽光。

阿灰突然从黑暗里窜出来,爪下拖着半截焦木,树皮上的刻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是孤鸿,和铃铛上的纹饰严丝合缝。

她的血视突然翻涌。

焦木纹理深处,无数细小人影在蠕动,像极了永冬第一年雪地里挣扎的人群,像极了锈钟内壁的刻字,像极了讲古台下那些哭着念遗愿的百姓。

她猛地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那痛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灼人,反而带着种奇异的熟悉——像她第一次接生时,手探进难产的子宫,摸到死胎的那一刻。

"你们不是来毁我们的..."

她对着风喃喃

"是来逼我们长大。"

铃铛从指缝滑落,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响。

北岭的废钟突然动了。

两声短促的鸣响,像孩子学大人敲钟,生涩却清晰,在雪夜里荡开层层波纹。

苏芽望着东边的天际线。

那里的冰层在月光下泛着青灰,隐约能听见细不可闻的水声——春汛要来了。

她想起西岭的暗河,想起东岗的三亩地,想起燕迟说的"新开的地平线"。

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她却笑了。

毕竟,连废钟都开始学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