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挑粪杂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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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他身着锦罗绸缎,珍馐美味唾手可得,仆从如云,前呼后拥。

别说挑粪,即便是沾染了一丝尘土的东西,他都不会屈尊降贵去触碰一下。

那些此刻肆意嘲笑着他的凡夫俗子,在他曾经的辉煌面前,连抬头仰视他的资格都没有,卑微如尘土。

可如今……

他却沦为他们茶余饭后肆意取笑的对象。

沦为一个为了两个最廉价的食物,就能忍受世间最不堪之屈辱的挑粪杂役。

“呵……”

一声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的、充满无尽悲凉和浓烈自嘲的冷笑,从凌云干裂的唇间溢出。

或许,这就是天道轮回吧。

这就是对他曾经骄纵跋扈、目中无人、视众生如草芥的报应。

他继续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往前走,汗水浸透了他破旧的棉袄内衬,刺骨的寒风一吹,湿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冻得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恶臭无孔不入,劳累深入骨髓,寒冷冻结血液,屈辱撕裂灵魂……

这些感觉疯狂地交织、撕扯,形成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几乎要将他仅存的意志彻底碾碎、吞噬。

就在他望见粪场那低矮的围墙,精神因终点在望而出现一丝松懈的瞬间,意外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粪场边缘的地面,常年被泼洒的粪水浸透,又混合着冰雪,早已变成一片湿滑、粘腻、深不见底的黑色泥沼。

凌云一脚踏下,脚底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惊呼刚冲出喉咙,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向旁边一个巨大的、翻滚着墨绿色气泡的粪坑倒栽下去!

肩上的木桶也随之猛烈倾斜,里面粘稠、冰凉的粪水,“哗啦”一声巨响,如同决堤的脏污洪流,劈头盖脸地泼了他满身满脸!

腥臭、滑腻、冰冷刺骨的污物,顺着他的头发、眉毛、脸颊、脖颈疯狂地流淌,瞬间浸透了他那件本就单薄的破棉袄,湿漉漉、粘糊糊地紧贴着他每一寸皮肤,那浓烈到令人灵魂出窍的恶臭,瞬间将他包裹,熏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万幸的是,在身体完全失控坠落的刹那,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坑边一根用来固定围栏的、同样沾满污物的粗粝木桩,才避免了整个人彻底没入那深不见底、翻滚着死亡气息的粪坑之中。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彻底成了一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沾满粪水污泥的“粪人”,狼狈得如同从地狱最底层爬出来的怪物。

“哈哈哈……快看啊!那个挑粪的差点掉进大粪坑里淹死啦!”

“活该!太好笑啦!变成屎人咯!”

“真是活该!谁让他干这种下贱肮脏的活!臭死啦!”

几个在不远处雪地里追逐打闹的顽童,目睹了这惊险又滑稽的一幕,立刻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毫无怜悯的哄堂大笑,甚至兴奋地抓起地上的雪块和泥巴,用力地朝他身上扔过来。

凌云整个人趴在冰冷刺骨、散发着恶臭的泥泞里,感受着那粘稠、冰冷的污物紧紧包裹着身体,那浓烈到极致的恶臭几乎堵塞了他的呼吸,耳边充斥着那些尖锐刺耳、充满恶意的哄笑和嘲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恶心。

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极致的愤怒和灭顶的屈辱!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地、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杀意,盯向那几个哄笑不止的孩童!

那几个孩童被他这恐怖的眼神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但随即,或许是仗着人多,或许是觉得他不敢反抗,脸上又露出了更加放肆的挑衅表情,甚至有人朝他吐口水。

凌云的拳头,在污泥中死死地攥紧,指甲深深地、几乎要刺穿掌心的皮肉,渗出了暗红的血丝,混合着泥污。

一股狂暴的冲动在血液里奔涌——他想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个小崽子狠狠地揍倒在地!想让他们用身体记住,就算他此刻卑微如尘、满身污秽,也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肆意嘲弄的对象!

可是……

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件被粪水彻底浸透、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上。

当他的目光扫过自己那双因为长期饥饿和过度劳累而枯瘦如柴、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

最终,那紧握的拳头,还是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缓缓地、极其不甘地松开了。

算了。

和一群懵懂无知、只知欺软怕硬的顽童计较,又能改变什么呢?

除了让自己此刻的处境更加难堪和绝望,还能得到什么?

他深深地、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灼烧着他的气管,强迫自己将那股毁灭般的怒火压回心底最深处。

然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双手死死抠住那根沾满污物的木桩,一点点、极其艰难地从那令人绝望的泥泞中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的头发纠结着污泥,脸上糊满了黑黄相间的秽物,破棉袄湿透沉重,整个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恶臭。他像一个刚从十八层地狱最底层爬出来的、被彻底遗弃的怪物,狼狈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

他没有再看那些孩童哪怕一眼,只是默默地、机械地弯下腰,在泥泞中摸索着捡起那根磨得光滑的扁担和两只空了的木桶,然后拖着如同灌满了铅、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一步一个泥泞的脚印,将桶里仅存的一点粪水倒进那巨大的、翻滚着绿色气泡的粪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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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最后一步,他才像一个彻底耗尽了所有生气的提线木偶,拖着疲惫不堪到了极致、浑身散发着冲天恶臭的残躯,一步一挪地朝着管事那间小屋的方向走去。

管事的看到他这副比乞丐还不如的模样,只是嫌恶地皱紧了眉头,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捏着鼻子,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极端厌恶的神情,然后才慢吞吞地从屋里拿出两个早已凉透、硬邦邦的窝头和一碗几乎全是水、只飘着几粒米星的稀粥,像施舍给路边的野狗一样,远远地、直接扔到了他脚边的泥地上。

“拿去!赶紧滚!明天再这么晚,就别来了!晦气!”

凌云默默地弯下腰,捡起那沾了泥的窝头和那碗冰冷的稀粥。连说一句“谢谢”的力气和心情都没有了。他转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一个背风的、堆满杂物的无人角落,背对着整个世界,迫不及待地将那碗冰冷刺骨、寡淡无味的稀粥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聊胜于无的湿润感。

紧接着,他如同饿鬼投胎,狼吞虎咽地将那两个又冷又硬、粗糙得割嗓子的窝头塞进嘴里,疯狂地咀嚼、吞咽。那粗粝的口感,在此刻的他口中,却仿佛成了世间最极致的美味珍馐,每一口都带来一种近乎虚幻的满足。

直到将最后一点食物残渣都艰难地咽下肚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一直如同无底洞般空荡、绞痛的胃袋,终于有了一丝被填塞的、沉重的饱腹感。

身体那深入骨髓的疲惫,精神上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屈辱,似乎也因为这微不足道的一点食物,而稍微得到了一丝缓解,不再像之前那样尖锐得令人发狂。

他无力地靠在一堵冰冷、粗糙的墙壁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无法消散的恶臭。

身上的污秽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但他麻木的嗅觉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地狱般的折磨。

肩膀处传来一阵阵被重物长时间压迫后的、深入骨髓的酸痛和尖锐的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今天所承受的非人劳累。

但奇怪的是,他的心里,却不再像清晨出发时那样,充斥着强烈的屈辱和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疲惫到极点的……平静。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过度透支,耗尽了所有情绪的能量,暂时麻痹了精神上的巨大痛苦。

或许是因为,当最原始、最迫切的生存需求得到一丝微弱的满足时,那些曾经视若生命的尊严和骄傲,在赤裸裸的生存现实面前,就变得如此的苍白和不堪一击。

至少,他今天活下来了,没有被饿死,也没有冻毙街头。

至少,他得到了两个能填饱一点肚子的窝头和一碗能带来一丝暖意的稀粥,这足以支撑他熬过又一个寒冷刺骨的漫漫长夜。

至少,他有了一个无比明确、无需任何思考的目标——明天继续去挑粪,用肩膀上的痛苦和鼻端的恶臭,去换取那维系生命的两个窝头。

这种简单到极致、卑微到尘埃、只为了“活下去”三个字而机械劳作的状态,虽然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艰辛,却意外地让他那一直漂浮在绝望深渊之上、充满了迷茫、仇恨和不甘的灵魂,找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寄托。

不必再去回想过去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辉煌,那只会带来更深的痛苦。

不必再去恐惧未来那一片漆黑、似乎毫无希望的绝望深渊,那只会让人彻底崩溃。

不必再去纠缠于那些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命运的不公,那只会徒增煎熬。

现在,他只需要想着,如何熬过今天的肩膀剧痛,如何清空今天的粪桶,如何拿到那维系明日性命的两个窝头。

这种简单到残酷的生存逻辑,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救命稻草,让他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寒冷和污秽中,奇迹般地找到了一丝可以短暂立足的、微弱的支撑点。

凌云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已经看不出原色、散发着冲天恶臭的破棉袄,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虽然填了些食物、却依旧因长期饥饿而显得干瘪的肚子。

他慢慢地、极其吃力地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迈开依旧沉重酸痛的腿,朝着城外那座废弃破庙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去。

身上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让街道上零星的行人纷纷惊恐地捂鼻避让,如同躲避瘟神。

但他再也没有像今天清晨第一次挑粪时那样,感到难堪和愤怒。

他只是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那双沾满污泥的破草鞋上,一步,又一步,无比缓慢,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坚定,向前走着。

挑粪的工作,卑微到了泥土里,肮脏到了骨髓中,辛苦到了每一寸骨头都在哀鸣。

但它能让他活下去。

能让他在这似乎永无止境的、冷酷的寒冬里,找到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精神寄托。

这就够了。

至于未来会怎样……

他不知道。

也无力去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

用这双曾经握过价值连城的上品法器、如今却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再次挑起那副沉重无比、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粪桶,一步一个泥泞的脚印,一步一个沉重的喘息,在这绝望的人世间,艰难地、卑微地、顽强地活下去。

凌云那瘦削、佝偻的身影,被其中一盏灯笼的光晕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冰冷肮脏的石板路上,像一个扭曲而孤独的幽灵。

他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依旧浓烈得足以驱散行人。

从事着世间最卑微的工作,承受着人间最不堪的屈辱。

身体的极度劳累,却意外地榨干了他所有的杂念,给了他一丝近乎麻木的精神寄托。

没有尊严,没有骄傲,没有希望,只有烙印在骨髓深处的、为了“活下去”而不顾一切的本能。

而这,或许也是他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在失去一切之后,唯一能死死抓住、赖以喘息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