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乞丐之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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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将那半勺米汤含进了嘴里，那液体温热而粘稠，滑过舌尖。

米汤很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显然是用最粗糙的糙米熬成的，里面夹杂着未滤净的谷壳。

可在凌云口中，却像是无上的美味！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久违的滋润和暖意，仿佛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驱散了骨髓中的寒意。

他贪婪地吞咽着，眼神中充满了渴望，每一口都如同甘露，让他的身体微微舒展。

老乞丐没有停下，他一勺一勺地，将碗里的米汤，小心地喂到凌云的嘴里，每一次递送都带着一种庄严的仪式感，直到碗里的米汤，只剩下小半碗时，老乞丐才停了下来，将瓦碗重新抱在怀里，仿佛在守护最后的珍宝。

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蹲在凌云面前，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晨光，显得深邃而平和。被米汤滋润过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灼痛减轻，凌云的意识，也清醒了不少，不再是混沌的迷雾。

他看着老乞丐那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看着他那双浑浊却似乎蕴藏着某种东西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翻涌。

感激，如同暖流冲刷着心田。羞愧，如同鞭子抽打着灵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那触动深刻而尖锐。

这个老乞丐，显然比他还要落魄，还要艰难，衣衫褴褛，步履蹒跚，连温饱都成问题。

他自己都吃不饱，却愿意将讨来的、赖以生存的米汤，分给他一半，那半碗米汤，可能是他今天唯一的食物。

这份善意，如此朴素，如此卑微，却又如此沉重，沉重得让他无地自容，仿佛一座山压在心口。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想起了自己如何挥霍宗门的资源，如何欺凌那些比他弱小的弟子，如何将别人的善意和尊重，视为理所当然，那时的他傲慢而盲目。

而现在，在他最落魄、最狼狈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的，竟然是一个他曾经连眼角都不会瞥一下的……乞丐，一个被他视为尘埃的存在。

“为……为什么？”凌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

老乞丐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残缺不全的牙齿，像是在笑，那笑容苦涩却温暖，皱纹在脸上堆叠成沟壑。

“咳咳……”他又咳嗽了几声，才用同样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看你……快不行了……”

“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老乞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那平静如同古井无波，“半碗米汤……或许……能让你多撑一会儿……”

“多撑一会儿……也许……就有希望了……”

“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凌云那早已波涛汹涌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那浪花拍打着他的灵魂，让他浑身一震。

他怔怔地看着老乞丐，看着他那双浑浊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那目光如同镜子，照出他内心的荒芜。

念想？

他还有什么念想？

复仇吗？

东山再起吗？

那些念头，在刚才濒临死亡的时刻，几乎已经被他放弃了，如同风中残烛。 可此刻，被这半碗米汤温暖了身体，被这句话触动了心灵，他心中那丝微弱的火苗，仿佛又被点燃了，那火苗摇曳却不肯熄灭。

也许……真的可以再撑一会儿，也许……真的还有希望，哪怕那希望渺茫如星火。

更重要的是，这句话，让他第一次，开始真正地反思自己，反思过往的每一步。

他想起了玄阳子的教诲，想起了陈默长老的斥责，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骄傲和自负，那些记忆如同利刃，切割着他的心。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别人对不起他，是这个世界亏欠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过错。

可现在，一个一无所有的老乞丐，用他最朴素的善意，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那打击不是武力，而是灵魂的拷问。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过去的那些怨恨和不甘，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浅薄。

他第一次感到了……羞愧，不是因为接受了一个乞丐的施舍而羞愧，而是因为在这个生活在最底层、连自己都难以养活的老乞丐面前，他那所谓的“天赋”、“骄傲”、“尊严”，都显得那么廉价和可笑，如同沙堡般脆弱。

是因为对方拥有他所缺乏的，最宝贵的东西——哪怕身处绝境，也不放弃希望的韧性，以及对陌生人的、最朴素的善意，那善意如同暗夜中的微光。

这种羞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比任何一次羞辱都要让他感到痛苦，却也让他更加清醒，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

他看着老乞丐，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可那两个字，却像有千斤重，怎么也说不出口，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哽咽。

老乞丐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再次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包容而淡然，然后拄着木杖，慢慢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背影佝偻却挺直。

他重新捧起那半碗米汤，继续用那个缺口的木勺，小口小口地喝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专注的神情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破庙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偶尔从窗外传来的鸟鸣声，那鸟鸣清脆而遥远，如同天籁。

凌云躺在地上，感受着腹中那微弱的暖意，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和高烧带来的眩晕，那些痛苦依旧尖锐，却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但他的心境，却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那份来自最底层的善意，像一颗种子，在他濒临崩溃的心田里，悄然埋下，那种子微小却坚韧。

他没有立刻痊愈，身体的痛苦依旧存在，未来的路依旧迷茫，如同迷雾中的荒野。

但他心中的那股死气，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激，如同暖阳融化冰雪；有羞愧，如同鞭策驱散傲慢；有反思，如同利斧劈开混沌；还有一丝……重新燃起的，对“活着”的渴望，那渴望微弱却真实。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些仇恨和不甘，只是默默地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微弱的暖意，那暖意从腹部蔓延，温暖着他的四肢。

也许，老乞丐说得对，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哪怕只是为了多撑一会儿，哪怕只是为了弄明白，自己过去到底错在了哪里，那念想如同灯塔，指引着黑暗中的航船。

破庙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在凌云的脸上，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那光芒柔和而坚定。

在这温暖的晨光中，在这个破败的庙宇里，在一个老乞丐的半碗米汤的帮助下，凌云那颗早已被仇恨和屈辱填满的心，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那坚冰开始融化。

他现在还活着，这，就够了，活着，就是一切可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