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初入凡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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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两文一串!”

“新鲜的青菜萝卜!便宜卖了!走过路过别错过!”

“客官里面请!小店有上好的酒菜,歇歇脚解解乏!”

……

穿着各式各样、或新或旧、或整洁或邋遢服装的行人摩肩接踵地穿梭其中,有挑着沉重担子、扁担吱呀作响的货郎,有牵着孩童、眼神疲惫而警惕的妇人,有摇着折扇、挺着肚腩慢悠悠踱步的富商,有行色匆匆、肩扛手提的脚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为生计奔波的疲惫、做成小生意的短暂喜悦、日复一日的麻木、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他们都在为了最朴素的生存而忙碌着,构成了一幅鲜活的浮世绘。

这就是凡俗世界。

一个他曾经站在云端,如同俯瞰蝼蚁般远远观望过,却从未真正接触过、理解过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灵气缭绕的仙山福地,没有御剑飞行的潇洒飘逸,没有动辄毁天灭地的惊天法术。

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只有家长里短、斤斤计较的烟火气,只有为了活下去而进行的、最朴素也最真实的挣扎。生存,是这里唯一的法则。

凌云漫无目的地在拥挤的街道上走着,像一个误入凡尘的异类,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的穿着虽然破旧却难掩曾经的质地,他的神态中残留着与落魄处境不符的清高,他那即使刻意收敛也隐隐透出的、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疏离气质,都让他在这喧嚣的市井中显得格外扎眼,引来或好奇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

他看着那些在菜摊前为了几文钱的差价与摊主争得面红耳赤的妇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荒谬。几文钱的东西,值得如此费尽口舌?

他看着那些为了几个铜板的脚力钱,扛着沉重的麻袋或箱子,在烈日下汗流浃背、青筋暴起、步履蹒跚的脚夫,觉得有些可笑。如此透支身体,换取微薄的报酬,值得吗?

他看着那些对着衣着光鲜、前呼后拥的权贵富商点头哈腰、满脸堆笑、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的店家和小贩,觉得有些鄙夷。那点可怜的尊严,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折价出售了?

可渐渐地,随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看过一张又一张为生活所刻上印记的脸庞,他脸上那层习惯性的鄙夷和不屑,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慢慢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和困惑。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青云宗挥金如土的日子。一块上品灵石,就能让无数内门弟子趋之若鹜,争相讨好,而他,却可以随意用来布置一个临时修炼的聚灵阵,仅仅为了片刻的清净。他从来不知道,一块最低等的下品灵石,在这些挣扎求存的凡夫俗子眼中,可能就是支撑一家人几个月的生活费。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那些资质平平、修炼缓慢的外门弟子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轻视。觉得他们资质平庸,再如何努力也是徒劳,不过是浪费资源。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些在尘土中打滚的凡夫俗子,他们没有任何修为,感知不到天地灵气,寿命短暂如蜉蝣,却依然在用尽全力、甚至是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努力地活着,用自己的双手,笨拙而坚韧地创造着属于自己的、微不足道的生活。

他们或许渺小,或许卑微,却有着一种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扎根于泥土深处的、顽强的生命力。这种认知,让他心底某个坚固的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让一让!让一让!快闪开!”

一声嚣张的呼喝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衣着华丽、满脸骄横之气的富家子弟,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随从,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横冲直撞,吓得行人惊叫连连,纷纷狼狈地避让到两边,摊位被撞翻,蔬菜瓜果滚落一地。

凌云正沉浸在自己纷乱的思绪中,对周遭的警惕降到最低,猝不及防之下,被那疾驰而来的马匹狠狠撞在肩头!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撞得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尘土沾满了麻衣,手肘传来火辣辣的擦痛。

“瞎了你的狗眼吗?!敢挡我们公子的路!”一个随从立刻跳下马,几步冲到凌云面前,居高临下,对着还倒在地上的他厉声呵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找死啊!还不快滚开!”

那富家子弟勒住躁动不安的马匹,坐在鞍鞯上,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睥睨着地上的凌云,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仿佛在看一滩碍眼的污泥:“哪里钻出来的穷酸乞丐?一身晦气!滚开!别脏了本公子的地方和马蹄!”

周围的行人也纷纷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对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凌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各异,有麻木,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看热闹的戏谑,没有人敢上前为他说话。

凌云的怒火,“轰”地一下,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燎原!烧尽了刚刚滋生的那点困惑与茫然!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又是这种如同呵斥牲畜般的粗鄙语气!

这眼神,这语气,和思过崖上赵阔那帮人的落井下石,和那些曾经围着他阿谀奉承、却在他落难后避之不及的同门嘴脸,何其相似!不,甚至更加赤裸,更加肆无忌惮!

一股暴戾之气直冲头顶!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运转灵力,调动那曾经澎湃于经脉的力量,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一点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仙凡之别!

可念头刚起,丹田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也残酷地提醒着他此刻的现实——他现在,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调动不起来!陈默长老那一掌,不仅震碎了他的玉牌,更重创了他的根基!

他只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无分文、连走路都会被人撞倒的落魄之人!

在这些凡俗世界的权贵眼中,他甚至不如一条看门狗有价值!

“怎么?还敢用那种眼神瞪我?”那富家子弟见凌云不仅没有立刻爬开,反而用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顿时觉得权威受到了挑衅,勃然大怒,猛地一扬马鞭,“不识抬举的贱骨头!给我打!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

几个如狼似虎的随从立刻狞笑着围了上来,摩拳擦掌,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闪烁着施暴的兴奋。

凌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出来,滴落在肮脏的尘土里。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这屈辱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残存的理智,如同悬崖边最后的绳索,死死拉住了他。

一旦动手,就算他能凭借曾经锤炼过的身体侥幸打倒这几个随从,也必然会引来官府的注意和通缉。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青风城,他将彻底失去容身之地,甚至可能暴露身份,引来更大的灾祸。

他猛地闭上眼,又豁然睁开,眼底那翻腾的烈焰被强行压制,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默默地、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姿态,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道路中央的位置。

那富家子弟见他最终选择了屈服,脸上露出一个得意而轻蔑的笑容,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对着他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呸!废物!”

然后,一抖缰绳,带着随从,在路人复杂的目光中,马蹄嘚嘚,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呆立原地的凌云。

周围的行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渐渐意兴阑珊地散去,只是离开时,投向凌云的目光中,除了鄙夷和幸灾乐祸,似乎还多了一丝“果然如此”、“就该这样”的了然。

凌云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被风化的石像。他缓缓低下头,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被自己指甲刺破的深深伤口,鲜血混着尘土,一片狼藉。他又抬起头,望向那富家子弟消失的街道尽头,灰尘尚未落定。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屈辱?不甘?

都有。那火焰并未熄灭,只是被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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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彻底明白,在这个真实的凡俗世界里,没有青云宗那金光闪闪的招牌庇护,没有“少宗候选”那令人敬畏的身份光环,没有九窍玲珑心那万中无一的修炼天赋,他和这些挣扎求存的凡夫俗子,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他还不如他们。

他们至少知道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至少掌握着一项赖以糊口的技能,至少不会像他这样,空有一身曾经傲视同侪的本事却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得,连一口热乎的饭都吃不上,连一条平坦的路都走不稳,连最基本的“铜板”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众生平等”吗?

在绝对而残酷的生存法则面前,所谓的天赋、身份、修为,都变得苍白无力,一文不值。

每个人,无论曾经多么高高在上,最终都只是在这万丈红尘中,为了“活下去”三个字而苦苦挣扎的生灵。这个认知,像一把万斤重锤,裹挟着冰冷刺骨的绝望,狠狠砸在了凌云那颗曾经骄傲无比的心上,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几乎要冻结血液。

他低头,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几块沾染了尘土和血迹、在凡俗人眼中毫无价值的灵石,又看了看街上那些为了几个铜板而争吵、流汗、折腰的人们,第一次,对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那超凡的天赋、那显赫的身份、那唾手可得的资源——产生了深刻的、动摇根基的怀疑。那些东西,离开了青云宗那特定的环境,在这红尘俗世中,究竟还剩下多少价值?

他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脚步沉重。街道两旁的叫卖声依旧喧嚣刺耳,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店铺门口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拉长了行人的影子。

但凌云的心境,却已经如同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荒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层因出身和天赋而蒙上的、居高临下的薄纱被彻底撕碎。

他不再鄙夷,不再不屑,也不再愤怒。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无措,像浓雾般弥漫在心头。以及……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对未知前路的恐惧,对失去一切的恐惧,对能否在这片全然陌生的土地上生存下去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只认铜板、弱肉强食的凡俗世界里,还能坚持多久。这副残破的身躯,这空荡的丹田,这格格不入的灵魂,还能支撑多久?

他也不知道,那些失去的特权,那些被碾碎的骄傲,是否还有机会,能够在这万丈红尘的泥泞中,重新被拾起,被擦亮?希望渺茫得如同夜色中的萤火。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侵染了整个青风城。

街道上,一盏盏昏黄的灯笼次第亮起,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光怪陆离的光影。

凌云孤零零地站在一盏散发着微弱光晕的灯笼下,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而萧索的侧影。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被拉得细长、扭曲、孤独地印在冰冷青石板上的影子,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几乎窒息。

初入凡城,这看似平凡的红尘俗世,便用最直接、最粗粝的方式,狠狠地给他这个曾经的仙门骄子,揭开了这万丈深渊般凡俗世界残酷法则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