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闻大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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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阳子心中,这个冰冷而尖锐的疑问,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如此不容回避地浮现出来,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道心。

他想起了那被随意糟蹋、价值连城的千年雪莲宴,雪莲精华被用来戏耍而非修行;想起了藏经阁内那场因他强取豪夺高阶功法而引发的令人心寒的闹剧,数名弟子受伤,规矩荡然无存;想起了因他一言不合、被其霸道废去修为、前途尽毁的内门弟子周明那绝望的眼神;更想起了此刻广场上,那无数双正闪烁着对大道渴望、对机遇珍视、燃烧着不屈斗志、却被他轻飘飘一句“草芥”、“萤火”便彻底否定了全部努力与价值、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的眼睛……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纵有通天修为,面对这等顽劣心性,竟也感到束手无策?难道自己倾注心血,竟培养出如此一个祸胎?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然而,身为掌门,执掌一宗权柄,他终究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翻腾的怒涛、失望与疲惫强行压下,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如同什么都没发生,目光平静地转向陈默,示意其继续。

陈默长老强压下怒火,声音略显生硬地开始详尽讲解此次大比的规则流程:报名方式、比试轮次、抽签规则、胜负判定、禁止事项……条分缕析,力求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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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的气氛依旧被热烈的讨论和紧张的盘算所笼罩,弟子们围绕着大比的细节,憧憬着那诱人的奖励,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没有人察觉到高台之上,掌门那瞬间眼神的剧变,更无人意识到,凌云那句轻狂傲慢、视众生如无物的话语,已在玄阳子坚如磐石、守护宗门百年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裂痕,埋下了一颗足以引发滔天风暴的种子。

待大比规则详尽宣布完毕,玄阳子再次起身。他环视全场,声音恢复了沉稳,却少了几分温度,只简短地说了几句勉励之言,诸如“勤勉修行”、“公平竞争”、“为峰争光”等,便宣布散场。

弟子们三三两两结伴离去。空气中弥漫着跃跃欲试的气息,关于大比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无数只蜜蜂在嗡鸣。各峰弟子迅速汇聚,在各自师兄师姐或峰内执事的带领下,涌向广场四周通往各峰的山道,很快,巨大的广场便显得空旷了许多。

凌云也意兴阑珊地转过身,在一众以赵阔为首的簇拥下,懒洋洋地迈开步子,准备离开。那副神态,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拂过他耳畔的一缕无关紧要的微风,与他这位高高在上的少宗毫无干系。他甚至对身边一个因兴奋而多嘴的跟班嗤笑了一声。

高台上,玄阳子凝望着他渐行渐远、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刺眼的背影,眼神中的最后一丝犹豫、最后一点作为师尊的温情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掌门人的决绝。他心中那杆衡量宗门利益与个人情感的天平,终于彻底倾斜。

他侧首,对身旁侍立、同样面色凝重的陈默长老低声道,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陈长老,随我来紫霞殿。立刻。”

紫霞殿,位于宗主峰深处,是掌门玄阳子日常静修与处理宗门核心事务之所。殿内空旷高阔,地面铺着温润的寒玉,行走其上,足音几不可闻。殿顶镶嵌着星辰石,散发出柔和清冷的微光。此刻,殿内檀香袅袅,来自千年紫檀木心制成的线香,散发出宁心静神的独特香气。然而,这香气却无法驱散殿内沉重的氛围。殿内静谧得能听到香灰从金猊香炉中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更添几分肃穆。

玄阳子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着那份墨迹犹新、刚刚由数位长老共同拟定、还散发着淡淡灵墨气息的宗门大比章程。他目光沉凝,久久未曾言语,仿佛在凝视着章程,又仿佛穿透了纸张,望向了不可知的未来。殿内只余下香炉中青烟缭绕上升,盘旋,最终消散于殿顶的微光之中。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默长老垂手侍立在一丈之外,腰背挺直如松,心中虽有万千思绪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关于凌云的狂妄、掌门的震怒、大比的变数、宗门的未来……但他深知此刻绝非多言之机,只能强行按捺,眼观鼻,鼻观心,静待掌门示下。 殿内的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许久,久到那柱檀香已燃去小半,玄阳子才缓缓抬起头。他的动作很慢,目光却如同实质的剑锋,瞬间刺破殿内的沉寂,牢牢落在陈默脸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压力,让这位元婴期的执法长老都感到呼吸微微一窒。玄阳子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仿佛从深渊中传来的沉重决断,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陈长老,依你之见……凌云此子,心性顽劣至此,可还有转圜之机?可还有……重塑之望?”

陈默长老闻言,身躯难以抑制地微微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他缓缓抬起头,迎向掌门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脸上随即浮现出苦涩为难之色,眉头紧锁:“掌门,这……”

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艰难地咽了回去。作为执法长老,他深知凌云的天资是何等耀眼,如同夜空中最璀璨夺目的星辰,其光芒甚至盖过了当代所有弟子,此乃毋庸置疑的事实,也是宗门上下公认的瑰宝。然而,其心性之顽劣、之傲慢、之目中无人,却如同附着在这块无瑕美玉上的致命瑕疵,一块深入骨髓的毒瘤!若不痛下决心,以雷霆手段剜除这毒瘤,任其滋长蔓延,迟早会彻底毁掉这块万年难遇的天才,甚至……因其地位特殊、权柄在握,而祸及整个青云宗的根基与未来!其害更甚于外敌!可这话,他身为执法长老,该如何向对凌云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掌门直言?

玄阳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挣扎为难的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蕴含着无尽的疲惫、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与自嘲:“本座……明白了。”

他站起身,紫袍曳地,无声无息。他踱步至殿侧的雕花木窗前,窗外是宗主峰后山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的目光穿透云雾,望向远在云海中若隐若现的七十二峰轮廓。那些山峰,如同沉默的巨人,承载着青云宗千年的历史与道统。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中已带着不容转圜的、如同寒铁铸就般的决绝:“半年,半年后的宗门大比,对凌云而言,便不再仅仅是一场比试……而是他最后的一场试炼!一场决定其道途命运的大考!”

陈默长老心中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攥住了心脏,他下意识地踏前半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掌门的意思是……?”

玄阳子没有回头,背影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而坚定,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山岳般沉重的威严:“若他能在这次大比之中,收敛狂傲,放下身段,真正理解‘道’之一途的艰辛与敬畏,展现出与其天赋相匹配的真正实力、与其地位相符的气度担当,证明自己……无愧于‘天选少宗’的身份与宗门上下对他的期许……那过往种种顽劣,本座……尚可再给一次机会,以观后效。”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给陈默,也给自己一个缓冲,“然,此机会,仅此一次。”

话锋一转,玄阳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然而,倘若他依旧故我,骄纵跋扈,视对手如无物,视宗门法度为儿戏,甚至……在大比之中因轻敌懈怠而徒负虚名,令本座彻底失望……”

他缓缓转过身,眼中寒光一闪,那是一种执掌生杀大权、决定宗门未来走向时才有的、斩断一切情分的冷厉:“届时,便休怪本座……行雷霆手段,以儆效尤!”

陈默长老的心脏如同被那无形之手狠狠攥紧,几乎窒息,他失声道:“掌门,您是想……?”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褫夺其少宗之位!”玄阳子一字一顿,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寒玉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这六个字,如同六道撕裂天穹的惊雷,重重地劈在陈默的心坎之上,震得他神魂俱颤!

褫夺少宗之位!

这不仅仅是一个头衔的剥夺,更意味着宗门继承人的更迭,意味着玄阳子这位曾对凌云寄予了无限厚望的掌门师尊,已经做好了将其彻底放弃、亲手斩断这份师徒情缘的最终决断!这是壮士断腕!

陈默长老张大了嘴,喉头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想要劝谏,想要分析利弊,想要提醒此举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但看着掌门那坚如磐石、不容置疑、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悲怆的眼神,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一声沉重得仿佛承载了千钧之力的叹息,深深地咽了回去。他明白,掌门做出此等痛彻心扉的决定,内心必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煎熬与天人交战。但这或许……已是当下对宗门千年基业、对无数弟子未来最负责任的选择。

一个心术不正、视宗门为私物的天才,其危害,远比十个、百个资质平庸却恪守本分的庸才,更加危险百倍、千倍!养虎为患,莫过于此!

“此事,本座心意已决,不容更改。”玄阳子转过身,目光如两柄燃烧着冷焰的利剑,牢牢锁定陈默,强大的神识威压让陈默感到头皮发麻,“然此乃宗门绝密,事关宗门稳定与未来格局,在大比尘埃落定、结果分明之前,绝不可泄露半分!一丝风声也不许走漏!包括其他长老首座,亦不得知晓分毫!若有违逆,视为叛宗,严惩不贷!你,可能做到?” 最后一句,带着森然的杀意。

陈默长老心神剧震,猛地单膝跪地,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寒玉地面,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与凛然:“是!掌门!属下谨遵法旨!以道心立誓,必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分毫!若有差池,甘受万雷噬心之罚!”他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既有对宗门未来的忧虑,也有对掌门艰难处境的同情,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

玄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神魂,确认了他的誓言。随后,他挥了挥手,示意陈默起身。

玄阳子重新坐回书案之后,拿起那份薄薄数页却关乎无数人命运的大比章程,缓缓翻开。窗外透入的天光,穿过雕花繁复的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不断晃动的斑驳光影,恰如他此刻复杂难言、在责任与情感间剧烈撕扯的心境。他凝视着章程上“少宗凌云”的名字,久久未动。

他无法预知,这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将会把青云宗这艘巨轮引向何方。是破而后立,浴火重生?还是引发内乱,元气大伤?

他只知道,作为一宗之掌舵者,肩负着守护历代祖师基业、引领万千弟子道途的重任,他已不能再错,亦不能再退。为了宗门的千年基业与未来兴衰,他必须将个人的情感与偏爱,彻底置于宗门利益之下。

半年后的宗门大比,将是凌云最后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审判台。是龙是虫,是继续翱翔九天还是跌落尘埃,皆在此一举。

成,则证明其心性尚可雕琢,潜力无穷,青云之幸,少宗之位依旧稳固。

败,则前功尽弃,一切期许归零,过往荣耀尽成泡影,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这,便是他玄阳子,以青云宗掌门之尊,为宗门未来百年气运所做出的,最艰难、最痛苦、也最决绝的抉择。

而此刻的凌云,正与赵阔等人走在返回其专属灵峰“凌云峰”的山道上。他依旧口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如何天赋异禀、如何注定无敌,肆意嘲笑着那些为大比消息而紧张不安、拼命准备的弟子是“庸人自扰”、“蝼蚁之志”。山风拂过他俊美却带着刻薄笑意的脸,他丝毫未曾察觉,一场关乎他命运、足以将他从云端打落尘埃的风暴,已在紫霞殿内悄然酝酿成型。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是“天命所归”、注定主宰青云宗的美梦之中,固执地认为,所有的规则、所有的挑战、所有同门的努力,都不过是铺就他登顶之路的、不值一提的卑微垫脚石。他享受着赵阔等人的谄媚逢迎,对即将降临的审判毫无所觉。

却浑然不知,那些被他视为垫脚石、可以随意践踏的存在,有时……也会成为将他绊落万丈深渊的、最坚硬的顽石。命运的无常与反噬,往往在最得意时降临。

距离宗门大比,仅余半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