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她把红笔还给了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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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练室的窗棂漏进第一缕晨光时,林野正弯腰从铁皮柜最底层抽出那盒录音带。

牛皮纸封套边缘磨得起了毛,像块被反复摩挲的旧手帕——那是她上周在阁楼储物箱里翻到的,母亲退休前的课堂录音,磁带标签上"2003年春"的蓝墨水字迹已褪成浅灰。

心口的荆棘纹身随着她的动作轻颤了一下,像被春风拂过的藤条。

自那日在黑板前说开后,这团盘踞在左胸的刺青便再没发过狠疼,只偶尔在触碰旧物时泛起温温的痒,像块正在愈合的伤疤。

她伸手按住锁骨下方,指腹隔着薄棉衫压出个浅凹,突然想起江予安昨晚说的话:"或许它不是惩罚,是提醒你记得疼过,也记得在好起来。"

磁带放进老卡座的瞬间,"咔嗒"一声脆响惊得她缩了下肩。

二十年前的电流杂音先涌出来,带着潮湿的霉味,接着是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然后——

她的呼吸顿住了。

在母亲念课文的抑扬顿挫里,在学生翻书的沙沙声中,有个极轻的哼唱浮出来,像片被风吹散的羽毛。"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走调的尾音被突然提高的"同学们看第三段"截断,却又在课间操的间隙漏出来半句,"投进妈妈的怀抱......"

林野的手指死死抠住卡座边缘。

五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漫上来:她烧得迷迷糊糊,额头敷着湿毛巾,模模糊糊看见母亲坐在床头,影子被台灯拉得很长,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

那时她总觉得母亲的手像块冷硬的石板,此刻才想起,那石板下藏着温度——原来不是没有,只是被"老师"的壳子压得太沉。

"野野?"

江予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博物馆修复室特有的沉稳。

他端着两杯咖啡,杯口腾起的热气在镜片上蒙了层雾。

林野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蹲在卡座前,膝盖抵着冰凉的地砖,眼眶烫得发疼。

"你听。"她按下回放键,把音量调小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当那截哼唱再次飘出时,江予安的手指在杯沿轻轻顿住,指节泛白——他听懂了,这是林野提过无数次的、童年最模糊却最执念的片段。

"要放进《初声》吗?"他弯腰与她平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晨雾里的星子。

林野点点头,喉头发紧:"以前总觉得她的爱都是条件,现在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原来她也偷偷给过我无条件的。"

接下来的三天,排练室的挂钟走得格外慢。

林野发现周慧敏连续五天清晨都来了——不是像从前那样站在门口皱眉,而是搬把木椅坐在新黑板前,把那支红笔从左手倒到右手,一下、两下、三下,像数豆子似的反复摩挲。

离开时她会轻轻拍三下黑板板面,"啪啪啪",节奏和林野小学时母亲课堂点名一模一样。

第六天,林野提前半小时到了排练室。

她站在黑板前,粉笔在掌心焐了又焐,最终在右侧写下:"今天,换我听你说。"字迹故意写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作业。

写完她退到窗边,翻开摊在桌上的《终声》终稿,假装整理照片,实则透过百叶帘的缝隙注视门口。

七点整,铁门"吱呀"响了。

周慧敏的身影晃进来,灰白的短发被风掀起几缕,手里攥着个布包——林野认得,那是母亲藏红笔的旧香包,绣着褪色的并蒂莲。

她走到黑板前,盯着那句"今天,换我听你说"看了很久,背渐渐佝偻下去,像株被雨打蔫的向日葵。

林野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稿纸边缘。

她想起上周给母亲测记忆时,周慧敏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全,却能准确说出林野小学班主任的名字;想起昨天清晨在楼梯间撞见母亲,她正踮脚够窗台上的麻雀,嘴里念叨着"野野怕虫,得赶走"。

那些被岁月磨碎的碎片,原来都藏在更深处。

"小......野。"

沙哑的呼唤让林野猛地抬头。

周慧敏不知何时已站到她面前,布包在指间攥成个皱巴巴的团。

她的手在抖,像深秋的枯叶,却固执地伸着,掌心里躺着那支红笔,金属笔帽泛着温润的光——是林野上周推回她掌心的那支,被擦得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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