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回形针不说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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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电话铃响在傍晚六点十七分,林野正坐在书桌前修改《荆棘摇篮》终章的校样。

窗外暮色渐浓,楼下的便利店亮起了暖黄的灯,像童年里某扇从没为她打开过的厨房门。

她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周慧敏。

手指悬在接听键上迟疑了两秒,仿佛那不是一通电话,而是一道结痂多年的伤口被轻轻撬开。

最终,她按下绿色图标,把手机贴到耳边,没说话。

“那个……作文集,是你寄的?”

母亲的声音干涩得像久未开启的抽屉,每一个字都带着摩擦的钝响。

沉默在听筒两端蔓延,久到林野几乎以为通话已经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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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看了一夜。”周慧敏终于继续,语气轻得近乎自语,“你小学写‘妈妈的手像冬天的风’,我烧了那篇草稿……可原来你还是抄进了正式本。”

林野闭上眼。

那篇文章她早已记不清内容,只记得写完后被母亲叫进书房,一句句指着红笔批注:“比喻阴暗,影响评分。”然后当着她的面,把草稿扔进铁盆点燃。

火光跳跃中,她看见母亲的手确实在抖。

而现在,那句话竟成了母女之间穿越二十年的回音。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极轻、几乎难以捕捉的问:“你现在……还会怕我吗?”

林野的心口猛地一热。

那片由无数负面情绪凝结而成的荆棘纹身,此刻不再如往常般刺痛溃裂,而是像被温水浸透的旧伤疤,隐隐发烫,却不再流血。

她没说“不怕”。

她知道谎言在这段关系里曾多么频繁地充当止痛药,也知道真相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她只是低声道:“我现在怕的,是你再也不肯骂我了。”

话出口的一瞬,她自己也怔住了。

这不是预演过的台词,也不是心理咨询课上的理性重构——这是藏在潜意识最深处的实话:她曾用尽力气逃离母亲的苛责,可当那份严厉真的消失,她才发觉,那竟是她唯一熟悉的情感坐标。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短促的吸气,像是有人猝不及防被戳中软肋。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证明对方仍在。

挂断电话时,天已全黑。

林野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没有流泪,但胸口涨得厉害,像有潮水正缓慢退去,留下湿润的痕迹。

当晚十一点二十三分,门铃响了。

快递员递来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寄件人信息,重量却熟悉得让她指尖微颤。

她蹲在玄关拆开,发现里面正是她寄出的那本文集——《反向文集·被退回的真心》。

不同的是,每一篇她写给童年的回应旁,多了几行清瘦刚劲的钢笔字补注。

有的只是短短一句:“这一句,我也记得。”

有的则写着:“那天我没烧你的本子,是我爸烧的。我没拦住。”

还有一处,在她写道“你说我是累赘,可你从没扔掉我”之后,周慧敏写下:“我不是没扔,是我抱得太紧,忘了松手。”

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那枚锈迹斑斑的回形针,如今被嵌进一枚银质书签,线条简洁,边缘打磨光滑。

背面刻着两个小字:藏光。

林野指尖抚过那两个字,忽然笑了。

不是释然,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敬畏的触动:原来有些爱,从未缺席,只是以荆棘的形态生长,刺向彼此,也护住心底最后一寸柔软。

客厅里,江予安不知何时打开了录音笔,静静地录下她读信时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停顿。

他知道,有些和解不必出声,也能传得很远——就像那枚曾夹在作文纸角的回形针,沉默多年,终于完成了它最初的使命:别住一颗不肯坠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