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风筝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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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爸爸没用,护不住你”

最后一句的“护”字被泪水洇开,墨迹晕成模糊的一团。

林野跪坐在地,指甲抠进木地板的缝隙里,喉咙里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

她想起初中时被母亲当众扇耳光,父亲站在街角的梧桐树后,手插在裤袋里,指节捏得发白——原来他不是没看见,是不敢动,怕动了,连偷偷塞糖的资格都没了。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江予安发来的消息:“把文档发给我,我帮你整理录音笔内容。”

林野抱着风筝缩进沙发,台灯暖黄的光裹着她。

江予安来的时候带了热豆浆,杯壁上的水珠在茶几上洇出小圈。

他坐在她对面,指节抵着下巴翻文档,忽然抬头:“你确定要发布这些?你父亲的名字、工地的细节、风筝上的字……一旦公开,他的隐私会被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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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曝光他。”林野把风筝轻轻放在腿上,“我想让那些和他一样的人知道——你们的痛苦,有人看到。”她点开相册,把风筝上的字迹拍给江予安看,“你看,他把星星藏进烟灰缸,把风筝埋进旧柜,把爱藏在偷偷塞的糖纸里。他不是不反抗,是他以为,活着,就是最大的反抗。”

江予安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有常年摸古籍留下的薄茧,粗糙却温暖:“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勇敢。”

凌晨三点,林野给周慧兰发消息:“小姨,我想知道我妈的过去。”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周慧兰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野以为她挂了,才听见抽鼻子的声音:“我姐十二岁发高烧,烧了三天三夜,耳朵聋了。外婆说‘治好了’,其实是把她送去城里纺织厂打工,换我弟的学费。她回来时,耳朵是‘好’的——她学会看口型,学会装听得到,可心死了。她说:‘软弱的人,连哭都要被罚。’”

林野的指尖在手机屏上划出模糊的痕迹。

她忽然明白,母亲的“狼性”,不过是被剥夺得连眼泪都不敢流的人,最后剩下的铠甲。

父亲的沉默,母亲的暴烈,原来都是同一种创伤的不同面具。

《沉默的父亲》发布当天,林野把修复后的风筝照片和星空画拼贴成封面。

文末写:“他把逃跑当成了唯一的勇敢,把沉默熬成了保护我们的盾。可我想告诉他——你已经飞得够远了,剩下的路,换我来。”

文章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热搜词条“沉默的父亲”挂了一整天,评论区挤满留言:“我爸也是,从来不说爱,只会在我加班时煮碗面”“原来他不是不爱,是他不会爱”。

林国栋是在老家看到的。

表妹发来链接时,他正在院门口择菜,老花镜滑到鼻尖。

他扶了扶镜框,看女儿写他藏在糖纸里的爱,写他工地里的星空,写风筝上的字。

风掀起稿纸,他突然站起来,往偏房走得很急,门槛绊得他踉跄了一下。

偏房的木箱落了灰,他捧出那只破风筝,火柴在磷面上擦了三次才燃起来。

火苗舔过绢布,“燕子”的尾巴先卷了边,“我想飞”几个字在火里蜷成黑蝴蝶。

他蹲在地上,看着火星噼啪炸开,突然对着空气说:“爸,我逃出来了……可我女儿,还得替我战斗。”

泪水滴在烧剩的竹骨上,发出“滋”的轻响。

千里之外,林野正对着电脑改稿。

心口突然一热,她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的荆棘不知何时褪成了银线,此刻正轻轻颤动,像一根被风吹动的风筝线。

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显示“爸爸”来电。

林野盯着跳动的通话框,喉头发紧。

她按下接听键的前一秒,听见背景音里传来张老师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国栋啊,那幅星空……画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