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等灯亮的那七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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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咔嗒”关上的瞬间,周慧敏的手就伸过来:“把书给我。”

林野抱紧书往后缩。

周慧敏的指甲戳在她胳膊上,疼得她皱眉:“我看看里面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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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烧得掉纸,烧不掉他看见我的眼睛。”

话出口时林野自己都惊了。

声音哑得像锈铁摩擦,可每个字都咬得很清,像含着碎冰吐出来的。

周慧敏的手悬在半空,指甲盖泛着青白,她看见母亲的瞳孔缩了缩,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慧敏。”

林国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倚着门框,手里夹着半支烟,烟灰落了一地——这是他这些年第一次在周慧敏面前抽烟。

“让她留着吧,”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气,“她好久没说这么多字了。”

周慧敏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转身冲进卧室,摔门声震得墙上的全家福晃了晃。

林国栋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了纸塞进她手心:“苹果味的,你小时候爱吃的。”糖纸窸窣响,和记忆里某个雨天重叠——那时她躲在楼梯间哭,父亲偷偷塞给她糖,说“别让你妈看见”。

林野捏着糖,突然觉得嘴里泛起甜意。

深夜的台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林野蜷在书桌前,《野性的呼唤》摊开在膝头。

巴克挣脱项圈的那一页被泪水洇湿了,她用指尖轻轻抹开水痕,像在安抚那只终于获得自由的狼。

抽屉最底层的铁盒里,躺着她烧焦的日记本——那年周慧敏发现她写“妈妈的手比戒尺还凉”,当场撕了扔进灶台,她又从灰烬里扒拉出半本。

她把日记本摊在《野性的呼唤》旁边,翻到空白页,笔在纸上顿了很久,终于落下:“《荆棘摇篮·第二章》”。

这次她没等痛感来排版。

她写外婆的旧棉袄,棉花絮从破洞钻出来,像雪;写父亲塞糖时发抖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机油;谢杨护士长在诊室塞给她的耳塞,说“不想听的时候就戴上”。

她写得很慢,每个字都像在拼凑散落的骨头,拼着拼着就笑了——原来那些被她藏在荆棘里的回忆,不全是痛苦的。

“我曾以为爱是耳光和习题册,”她写到这里时,心口突然一热。

她掀起毛衣,那道新纹泛着淡粉,像刚抽芽的枝桠。

荆棘没刺痛,只暖烘烘的,像余烬复燃。

江予安的笔记本在台灯下泛着暖黄。

他盯着刚写完的那行字:“患者语言功能恢复,创伤叙事从被动转为主动重构。建议启动‘共情反向疏导’疗法——让她学会,不是替别人说话,而是为自己命名。”笔帽扣上的轻响里,他望向窗外。

林家那栋老楼的窗户还亮着灯,像暗夜里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林野合上新写的稿纸时,窗外的雨停了。

她把《野性的呼唤》放回书架,书页间的U盘滑出来,她捡起来,用中性笔在塑料壳上写:“母亲的手”。

字迹歪歪扭扭,像孩子的涂鸦。

她把U盘塞进抽屉最深处,那里还躺着外婆的银镯子,是去年冬天老人走时塞给她的,说“等你想明白的时候戴”。

月光漫过窗台,落在那本烧焦的日记本上。

林野突然想起阿珍说的话:“有些疼,总得有人帮着记着。”可此刻她想,有些疼,也该由自己记着——不是为了继续痛苦,而是为了记住,自己是怎么从痛苦里长出坚强的。

楼下车库传来汽车鸣笛,是周慧敏应酬回来了。

林野迅速合上抽屉,听见母亲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

她摸了摸心口的心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

她顿了顿。

这味道不输于上海的弄堂,像老家老宅堂屋的香火味。

记忆里外婆的灵堂也是这样,白布垂地,蒲团上落着香灰。

她摇摇头,把这念头赶出脑子——大概是隔壁张奶奶又在拜菩萨了。

可那缕香,始终在鼻腔里绕着,像根细细的线,牵着她往某个未知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