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鬼门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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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杨树枝,忽然觉得累极了,心想就这样吧,也许是老天爷真的要收她,也许她真是王三姐的命,过不了好日子。

“老天爷要是不想叫俺活,俺是“血招”(彻底没有办法)没有啊。”栀兰干脆就不管了,她跟自己说,“你爱怎样怎样吧。”

栀兰一躺就是四十多天。这四十多天里,她基本上没怎么吃东西,妈妈端过来啥吃的,她也就是吃个一两口,再也不想看了。

奇迹就在放弃的那一刻降临。第二天清晨,妈妈过来给栀兰换药时,忽然大喊着“不淌脓水了!”

栀兰转头去看,只见大腿上那些溃烂的地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往外流脓了,干得四周都翘着边。

几天之后,那些一直不封口疮开始结痂了,边缘也由白色变了成淡红。她摸了摸结痂的部位,不再是原来那样一摸软软地往里塌,有点硬实感了。

说来这病也真是奇怪,用了各种方法各种药,不见它好。等栀兰气的不理它了,它自己却渐渐地不流脓血了,再后来就开始封口了。

“这是心火退了。”妈妈说,“人啊,有时候就得认一回命,心气松了,病气也就散了。”

疮口完全愈合之后,栀兰的全身脱了一层皮。脱痂的过程漫长而奇异。先是小指甲盖大那么大,顺着翘起的小边轻轻一揭,就是巴掌大一大片。

栀兰拿着小镜子,照着自己身上揭完了皮的地方,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的颜色。

最神奇的是,长了这么多疮,全身上下竟然一处疤痕没留,身上的皮肤完好如初,更加粉嫩了。

栀兰心里想,小时候听老人讲的“不死也叫你扒层皮”,可能就是指我得的这种病吧。看样子我这是从鬼门活着爬回来了。

冬至那天,嘉濠特意杀了只鸡。鸡汤在锅里翻滚,飘出的香气勾得牧洲直往灶台上爬。

妈妈往她碗里添着豆腐:“快补补,你看这皮蜕的,身上瘦得跟麻秆似的。” 栀兰忽然想起嘉濠讲过,凤凰涅盘要经历五百年焚身之痛,才能重生为更美的模样,老天爷这是想叫我浴火重生啊。

到了第四十六天,栀兰有点躺不住了,她想,产假期也就四十七天,我这啥也没干躺了四十六天,我得起来活动活动,既然死不了,那就好好活着。

她慢慢地能坐了起来,她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扶着炕沿一点一点地把脚伸到鞋里。

栀兰站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两腿直哆嗦,一步也动不了。

不行,我要是再躺几天可能就瘫了,我必须站起来。不能一直叫妈妈和嘉濠侍候着自己。

栀兰在炕沿上坐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这次她感觉比刚才好多了。她的手从炕沿挪到墙上,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在屋里走了两圈。她出了一身虚汗,慢慢回到炕上躺下歇了一会儿。

栀兰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得的什么鬼病,连医院都看不明白。

她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哪味药起了作用,还是哪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明明就是等死的她竟然又活过来了,而且身上连一个疤痕也没有,皮肤跟当姑娘的时候一样光滑细嫩,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但她清楚地记得,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她做的那个梦。

她好像看见嘉濠两眼布满血丝,一手抱着一个儿子坐在她的身边流着眼泪;逸卿捧着一把玉兰花喊 ”妈妈你看,花像妈妈——”;牧洲攥着她的衣角使劲哭着不松手。

在梦里,她还看到了妈妈扭着两只小脚过来给她送饭,看到大大卷着裤腿光着脚在草甸子里脱土坯……

也许正是这些人间烟火,终究是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摩挲着腰间光滑的皮肤,忽然就懂了:人这一辈子啊,就像地里的菜苗,哪能躲得过虫蛀霜打?虫咬时的疼,霜打时的冷,都是命里该受的劫。

等熬过这一茬苦,你会发现茎秆比从前粗了一圈,再遇着风风雨雨,腰杆儿都能比从前挺得更直。

“咕噜噜——”肚子里的叫声打断了栀兰的思绪,她笑了,“你还知道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