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空间跳跃:再临香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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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那眼神里没有热情,只有一种混合着警惕、审视和些许不易察觉的轻蔑。在这种地方,一个操着标准普通话、衣着普通(尽管已更换)的生面孔,往往意味着“新移民”或者更复杂的背景。
老头用生硬而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回道:“五毫子。”(注:毫,粤语中指角,五毫子即五角钱)
这个价格明显高于内地报纸,但廖奎在意的是支付方式。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这才猛然惊觉——他身上没有港币!空间里确实存放着不少现金,但那是人民币和全国粮票,在这里如同废纸!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迅速压下。他不能暴露自己没有港币,否则会更加引人怀疑。他急中生智,装作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对摊主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用普通话说道:“不好意思,零钱好像不够,我再看看。”
老头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不再看他。那态度里的冷淡和隔阂,像一堵无形的墙。
廖奎迅速离开报摊,心中警铃大作。货币问题成了他眼前最现实、最紧迫的障碍。没有港币,他在这里寸步难行,连最基本的信息获取都做不到。
他混在人群中,大脑飞速运转。黑市兑换?风险太大,他人生地不熟,极易被坑骗甚至被盯上。直接用黄金?更危险,瞬间就会暴露他非同一般的来历。
他的目光在墟市间逡巡,寻找着可能的契机。最终,他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位于墟市相对偏僻角落、主要售卖各种“南洋货”(如驱风油、红花油、药膏贴)和一些内地常见山草药的小摊。摊主是个四十多岁、面色黝黑、看起来比较朴实的汉子,正在用蹩脚的普通话向一个看似内地来的游客推销他的“虎骨木瓜酒”。
廖奎观察了片刻,等到那个游客离开,才踱步过去。他并没有立刻看那些药品,而是将目光投向摊位上几捆品相普通、在内地山林也常见的干柴胡。他拿起一撮,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用带着一点模仿出来的、不太标准的南方口音(混杂一点客家话和广府话的腔调)问道:“老板,呢个柴胡,点卖?”(老板,这个柴胡,怎么卖?)
摊主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会认得药材,还用有点怪异的方言问价。他回道:“三蚊一两。”(三块钱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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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奎摇了摇头,用生硬的粤语夹杂着普通话说道:“品质一般。我阿叔系开药铺嘅,识货。我身上港纸唔多,但有啲人民券,你收唔收?汇率好商量。”(品质一般。我叔叔是开药铺的,识货。我身上港币不多,但有些人民币,你收不收?汇率好商量。)
他刻意点出“人民券”(人民币)和“汇率”,并暗示自己有药材行业的背景,降低对方的戒心。同时,他观察着摊主的反应。在这种边境地带的墟市,私下兑换货币虽然违法,但并非完全没有,尤其对于一些需要往返两地做些小生意或者有内地关系的人来说。
摊主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警惕,他仔细看了看廖奎,似乎在评估风险。廖奎坦然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没有躲闪。
过了一会儿,摊主压低声音,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呢度唔系几方便。你要换几多?”(这里不太方便。你要换多少?)
廖奎心中一松,知道有门。他同样压低声音:“不多,就换一百蚊港纸,按市价,你话事。”(不多,就换一百块港币,按市价,你说了算。)
这个数额不大不小,既不会让对方觉得是笔大买卖而心生贪念或过度警惕,也足够廖奎应付眼前的开销。
摊主快速报了一个比官方汇率高出近一倍的黑市价。廖奎知道肯定被宰了,但此刻他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时间和他自身的隐秘性更重要。他爽快地点点头:“好。”
两人假装完成了一笔小小的药材交易。廖奎买了二两柴胡,然后借着付钱的机会,将准备好的、用橡皮筋捆好的一叠人民币(面值十元的大团结,数额略高于摊主报价折算)递了过去。摊主迅速接过,看也不看就塞进裤兜,然后从腰包里数出几张皱巴巴的港币递给廖奎,主要是十元和一元的纸币,还有一些硬币。
“后生仔,自己小心啲。”摊主最后低声用粤语提醒了一句,便不再看他,转而招呼其他客人。
内心的孤立与撤离:
廖奎将港币和那包没什么用处的柴胡迅速收好,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整个过程充满了紧张和不确定性,他就像一个在悬崖边行走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跌落。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对于习惯了在北大荒和空间里运筹帷幄的他来说,极其难受。
他拿着刚刚换来的、还带着摊主体温的港币,快步走回那个报摊。这次,他不再多话,直接抽出相应的硬币,指了指之前问价的那份《星岛日报》和另外几份看起来销量不错的报纸,如《华侨日报》、《明报》等。
摊主收了钱,默默将报纸递给他,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廖奎拿起报纸,如同拿到了烫手山芋,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钟。他转身,逆着涌入墟市的人流,快步向外走去。身后的喧嚣、色彩、香气、音乐……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化作了巨大的压力,挤压着他。
强烈的“异类感”和“失语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听得懂这里的一部分方言词汇(得益于谢薇的学习和投影仪),却无法流利交流;他看得到这里的繁华,却无法真正融入;他触摸到了这里的货币,却感觉自己像个窃贼。没有语言,他在这里就是一个瞎子、聋子、哑巴,所有的观察都停留在表面,所有的行动都举步维艰。他意识到,仅仅依靠短暂的潜入和观察,想要为母亲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香港故事”,难度远超想象。文化的隔阂,语言的壁垒,是比边境铁丝网更难逾越的障碍。
他沿着来路疾走,直到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重新被乡村的宁静所取代。他找到一处无人的芭蕉林,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才敢稍稍喘息。摊开手中那几份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和充满本地色彩的新闻,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
这次潜入,他成功踏足了香港的土地,亲眼看到了它的白日景象,甚至解决了临时的货币问题。但他带回的,除了几份报纸和些许零碎观察,更多的是深深的挫败感和一个清醒的认知——前路,比他预想的还要漫长和艰难。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更系统的学习,以及……或许需要寻找一个真正能够打入内部的契机。
他收起报纸,最后望了一眼那片依旧生机勃勃、却与他格格不入的土地,身影悄然没入芭蕉林的深处,准备寻找安全地点,返回那个远在数千里之外、冰雪覆盖的北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