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前路漫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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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灵韵花园,仿佛独立于世间一切纷扰之外的净土。模拟的月光清辉遍洒,为怒放的玫瑰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花影摇曳,暗香浮动。不远处,【生生不息水池】波光粼粼,池水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静谧而神秘。

廖奎与谢薇并肩漫步在花园蜿蜒的小径上。夜风带着花草的清香和池水特有的滋养气息,拂过面颊,暂时驱散了外界北大荒的严寒与内心的沉重。

两人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回首望去,透过那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二层卧房内,母亲萧雅姿依旧安详地沉睡在柔软的大床上。在池水日复一日的滋养下,她的身体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转,面色红润,发丝乌亮,仿佛时光在她身上发生了倒流,只差一个苏醒的契机。

“有时候看着妈,觉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谢薇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目光依旧流连在母亲身上。

廖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啊。尤其是这趟南下……”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冷静,“虽然艰难,风险也大,但它打破了我们之前一直困在里面的那个死局。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他停下脚步,转向谢薇,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眼中清晰的思虑:“但是,薇薇,我们必须清醒。‘香港身份’这条路,方向对了,不代表路就好走。它依然非常、非常难。”

他开始冷静地剖析前路的障碍:

“首先,是信息。我们现在对香港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那边的风土人情、社会结构、六十年代具体的生活细节,甚至是一条街道的名字,一个区域的物价,我们都知之甚少。故事编得再好,细节的缺失就是最大的漏洞。我们需要更多、更真实、更细致的信息来源。”

“其次,是时机。妈‘归来’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契机。不能是凭空冒出来,最好能依托于某个政策窗口期,或者是某个不大不小、足以造成人员流动记录混乱的‘突发事件’。这需要等待,也需要我们时刻关注外界的风声。”

“最后,是落地。即便有了看似完美的故事和身份文件,如何通过侨务部门和公安的初步审查,如何让她‘自然’地融入这里,而不引起过多的怀疑和深究?这可能需要我们在农场,甚至在场部,拥有更稳固的地位,或者建立起某些关键时刻能说上话的‘关系’。”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将宏伟蓝图拆解成一个个具体而棘手的难题,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刚刚因找到方向而升腾的热情之上。

然而,谢薇听完,脸上却并未露出沮丧。她伸出手,紧紧握住廖奎因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的大手,眼神在月光下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难,是必然的。但我们不是已经证明了,没有绝对走不通的路,只有还没想到的方法吗?”她的话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从嫩江到深圳河,我们闯过来了。为了妈,再难,我们也得试下去,也必须走下去!”

她的坚定感染了廖奎,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头。

希望的火种,确实已被这趟南下之行点燃,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部分阴霾。他们证明了自身拥有突破环境极限、在绝境中创造可能的勇气与能力。

然而,在谢薇这坚定的表态之下,在她用力回握的手指间,却隐藏着唯有她自己才知晓的、更深层的挣扎与无力感。廖奎规划的所有难题,都可以通过努力、等待和智慧去尝试解决。唯有那个横亘在完美身份与残酷现实之间的、关于语言习惯的死结,那个系统冰冷规则所提出的、触及人伦底线的“解决方案”,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底,让她在感受到希望的同时,也背负着无人可分担的沉重秘密。

她无法将这份挣扎诉诸于口,只能将它转化为更深的决心,寄托在眼前这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上。

夫妻二人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的花园里,身影被拉长,交织在一起。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是一段漫长而耐心的蛰伏与准备期。他们需要像最老练的猎人,在北大荒这片看似荒凉的土地上,坚韧地生存,默默地积蓄力量,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属于母亲归来的时机。

前路依然漫漫,挑战依旧严峻,但至少,希望之光,已在前方隐约闪烁。

大鹏湾某处,远离了可能存在的边防哨所和零星村庄,海岸线在此处变得格外崎岖。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犬牙交错地探入墨色的海水中,海浪拍打其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掩盖了夜色中绝大多数不和谐的声响。一片稀疏的红树林顽强地生长在咸淡水交汇的泥滩边缘,为这片荒凉之地提供了最后一点生命的绿色,也成为了绝佳的天然掩体。

廖奎便潜伏在这片红树林最茂密的阴影深处,整个人几乎与盘错的树根和投下的暗影融为一体。【中级环境隐匿术】被他运转到极致,不仅收敛了气息,连身体散发的微弱热量和与枝叶摩擦可能产生的声响都被降到了最低。他如同礁石的一部分,冰冷、沉默,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过枝叶的缝隙,紧紧锁定着远处那片异常的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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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夜原本的目标,是继续在更偏南、潮汐作用更复杂的这片礁石区搜寻可能被海浪冲上岸的“香港信物”。然而,就在他刚刚选定观察点后不久,【谛听术】被动捕捉到的、夹杂在海浪声中的几缕压抑人语,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快点……落船……”

“……钱……带齐冇……”

“……过去就……好世界……”

断断续续的词语,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普通话,以及一种刻意压低的、混合着紧张与催促的语气,瞬间在廖奎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绝非寻常的画面。他立刻放弃了原计划,将全部注意力投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军用望远镜的角度,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和海面反射的粼光,他看清了大约百米开外,那片被巨大礁石半环绕着的、相对隐蔽的小水湾处的情景。

约莫十几条人影,如同受惊的鬼魅,蜷缩在阴影里。他们大多穿着深色的、不起眼的衣服,有些人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有些人则两手空空,只有脸上那共同的、混杂着恐惧与期盼的神情,在偶尔晃过的人影中依稀可辨。一条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甚至没有亮起航行灯的旧木制机动渔船,像一头沉默的怪兽,静静停泊在浅水处,船身随着波浪轻轻起伏。

一个身材敦实、穿着黑色水靠的中年男人,显然是这群人的核心。他动作麻利而沉默,如同点数牲畜般,快速清点着蜷缩的人影,同时伸出手,从每个走到他面前的人手中接过一些东西——借着月光反光,廖奎能看到那大多是卷起的纸币,或者一些小而沉、可能是金银细软的物件。每一次交接都迅速完成,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有那“蛇头”偶尔扫视四周时,眼中闪过的警惕与狠厉。

【危机预警】在廖奎的脑海中发出持续的低鸣,提示着此地的极端危险性。这些人,是“逃港”者!而那个收钱的黑衣男人,就是组织偷渡、行走于法律边缘的“蛇头”!一旦被发现,他面临的将不仅仅是边防军的盘问,更可能是这些亡命之徒为了灭口而发起的疯狂攻击。

六十年代末,内地持续的经济困难与紧绷的政治氛围,如同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一些靠近边境、对彼岸传闻抱有幻想的人,铤而走险,试图跨越这道山海之隔的藩篱,去追寻传说中的“好世界”。这股暗流,在宝安、惠阳等沿海地区已悄然涌动,形成了最初期、组织也相对粗糙的偷渡链条。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中鼓噪。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悄无声息地退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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