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齐鲁夜奔:黄河上的月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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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车轮与铁轨永不停歇的撞击声中悄然流逝。自那个子夜从嫩江县货场悄然启程算起,廖奎的南下潜行,已进入了第十一天。

这十一天的昼伏夜出,是一场对意志、体力和伪装技巧的极限考验。他精确地计算着时间,如同最精密的钟表。每个凌晨四点前,无论身处何地,都必须找到相对安全的隐匿点返回空间,通过与谢薇的亲密互动修复消耗巨大的精神力,然后在农场清晨起床号吹响前,准时出现在第七农场畜牧科的岗位上,扮演那个兢兢业业、偶尔因“钻研技术”而略显疲惫的技术员。白天的劳作是他最好的保护色,而夜晚,他则化身为暗夜中的孤影,沿着国家的钢铁动脉向南渗透。

平均下来,他每夜有效潜行的时间大约在四到五个小时。六十年代的货运列车,平均时速多在三十到四十公里之间,且时常因避让、编组、临时停车而耽搁。刨去寻找车辆、观察环境、应对突发状况以及换乘所消耗的时间,他每夜实际向南推进的距离,大约在一百五十公里左右。这是一场缓慢而坚韧的挪移,积跬步以至千里。

此刻,他已深入齐鲁大地。列车奔驰在相对平坦的原野上,夜风带来了与北方迥异的、更为湿润温和的气息,其中夹杂着泥土和即将成熟的农作物的芬芳。

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在一个小站,冒险离开了那列如同移动粪坑般的海鲜闷罐车。那短短几个小时的旅程,几乎耗尽了他对恶劣环境的忍耐力,口腔和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腐败的腥臭。他迅速找到了一列新的目标——运载着棉布、纱布等纺织品的棚车。虽然车厢内依旧堆满货物,空间狭窄,但干燥、洁净,只有新布料特有的浆洗味道,相比之前,已是天堂。

他靠在紧闭但留有缝隙的车门旁,让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脸庞,试图彻底驱散肺腑间残留的异味。连续多日的高度紧张和恶劣环境,让他的精神如同绷紧的弓弦,需要片刻的松弛。

深夜时分,列车开始减速,前方传来与普通路段不同的、更加空旷悠远的轰鸣声。紧接着,一座巨大铁路桥的黑色轮廓出现在前方,如同横卧在大地上的钢铁巨兽。列车稳稳地驶上了桥面。

就在这一刹那,视野豁然开朗。

没有密集的树林或丘陵遮挡,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照亮了桥下宽阔无垠的河面。河水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沉静的、浑厚的土黄色,缓缓东流,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破碎的银片在河面上跳跃、闪烁。河面是如此之宽,以至于对岸的灯火都显得渺小而遥远。浩荡、磅礴、带着亘古不变的气息——这是黄河,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廖奎的心神被这壮丽的景象瞬间攫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月下流淌的巨练。连日来的颠沛流离、紧张恐惧、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浩瀚的天地之美所涤荡、所抚慰。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离妻别母,孤身远行,身处险境,前路茫茫。个人在这奔腾不息的历史长河与壮阔无垠的自然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同河岸的一粒沙尘。然而,正是这渺小的个体,却怀揣着不容于世的秘密,进行着一次逆流而上的、近乎不可能的远征。

孤独感如同夜色般包裹了他,但在这孤独深处,一种更加坚韧的东西在滋长。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清凉空气,主动通过那无形却牢固的精神链接,将眼前这幅月下黄河的壮阔景象,连同自己此刻心中的澎湃与感慨,默默地传递给了远在数千里之外、北大荒土坯房中的谢薇。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简单却沉重的一句:

“薇薇,我看到黄河了。”

这短短七个字,承载了这十一天来所有的艰辛、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坚持,以及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深沉忧虑,还有……分享这难得美景时,那份无法割舍的羁绊。

链接另一端,一直处于担忧和等待中的谢薇,清晰地“看”到了那月华如水、大河奔流的景象,也感受到了廖奎心中那翻涌的复杂情绪。她的心仿佛也随着那波光,轻轻荡漾起来。没有惊慌,没有催促,她的意念如同最温暖的港湾,坚定而温柔地传来:

“一切小心,我和妈等你回来。”

家的牵绊,爱人的等待,母亲沉睡的容颜,是他们在这场疯狂冒险中,最柔软也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与动力源泉。这简单的回应,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列车在巨大的铁路桥上隆隆前行,车轮碾压桥面接缝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与黄河之水亘古的流淌声交织在一起。月光静静地笼罩着大河,笼罩着铁桥,也笼罩着车厢中这个孤独而坚定的旅人。

自然之景以其无言的壮美,抚慰了一颗饱经风霜与危险的心灵。这月下黄河的短暂一瞥,不仅是一次视觉的震撼,更是一次精神的洗礼。它提醒着廖奎,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个人在时代洪流中如何微如尘埃,但那份为了至亲、为了心中执念而迸发出的坚韧意志,足以照亮最黑暗的旅途。

他收回目光,重新隐入车厢的阴影之中,眼神变得更加沉静和锐利。短暂的休憩与情感宣泄之后,是更加坚定的前行。

使命,仍在召唤。而家的方向,永远是他最终要归去的彼岸。

列车在夜色中继续南下,窗外的景致悄然变幻。当廖奎再次透过车厢缝隙观察外界时,已然意识到,自己正深入一片与北方截然不同的地域。

这里是江淮水网地带。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带着河泥、水草和潮湿植物混合的特殊气息,黏稠而厚重,与北方干燥清爽的秋风判若云泥。视线所及,不再是广袤无垠的平原或起伏的丘陵,而是被无数纵横交错的河道、水渠、湖泊和池塘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大地。水面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片片鳞光,如同一面面破碎的镜子镶嵌在墨色的土地上。铁路线在此间穿行,桥梁和隧道的比例显着增加,列车频繁地轰鸣着驶过架设在潺潺流水之上的钢架桥,或是短暂地钻入被植被覆盖的短小隧道。

这种密集的水网地形,意味着更复杂的地貌,也潜藏着更多的巡逻点和检查站——桥梁和隧道往往是重点设防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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