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联欢”通知与猜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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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老歌唱片(伪装):黑色胶木唱片,标签模糊,播放内容为舒缓的器乐或符合时代背景的柔和歌曲,仅限空间内使用,可一定程度调节情绪。】
看着新出现的奖励,尤其是那两张加厚的羊毛袜和那个看起来朴实无华却功能实用的保温饭盒,廖奎和谢薇相视一笑。系统的体贴再次体现在这些细微之处,袜子能让他们在严寒中好过些,饭盒或许将来能给父母送口热食。而那张唱片,更是直指他们此刻需要舒缓情绪的需求。
廖奎拿起那张唱片,放在空间内那个一直存在、却很少使用的古朴留声机上(系统配套设施)。轻柔舒缓的弦乐声流淌出来,不是外面那种激昂的革命旋律,而是宁静的、带着一丝怀旧忧伤的曲调,瞬间抚平了两人心头的褶皱。
他们相拥着,听着音乐,谁也没有说话。外面,畜牧科排练的合唱声或许还在继续,场部筹备联欢的喧嚣也在酝酿,但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他们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真实的安宁与温暖。这温暖,远比任何形式主义的“联欢”,更能鼓舞他们在这漫长冬夜里继续前行的士气。
场部联欢晚会的通知,像一阵风,吹动了第七农场沉寂的表面,却也搅起了水底的泥沙。随着腊月二十五的临近,各科室、生产队都动了起来,排练节目的声响开始在不大的场区内此起彼伏。然而,在这看似积极热闹的准备背后,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却在悄然滋生。
畜牧科的大合唱排练,最初是在科里那间不大的办公室进行的。周申热情高涨,韩志刚全力配合,连带着几个年轻些的饲养员也被带动起来,一时间倒也显得生气勃勃。他们选定了《我们走在大路上》和《打靶归来》两首耳熟能详、政治正确的歌曲。
起初几天还算顺利。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在一次场部组织的节目预审中,宣传科一位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干事在听完畜牧科的合唱后,推了推眼镜,没有评价演唱效果,反而提出了一个让周申等人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
“歌曲选得是没问题,但演唱时的情感表达,要注意一下。”干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要体现出无产阶级的豪迈气概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要带出那种……嗯,软绵绵的、小资产阶级的情调。”
“小资产阶级情调”这几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排练时那点虚假的热闹。周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韩志刚和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干事走后,排练的气氛明显冷了下来。周申试图重新调动大家的情绪,但再唱起“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时,众人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刻意的拔高和僵硬,仿佛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喊口号,反而失去了最初那份由年轻人自然流露的、略带粗糙的活力。
“妈的,唱个歌还这么多讲究!”一次排练间隙,一个年轻饲养员忍不住低声抱怨,“怎么唱才算有‘无产阶级气概’?扯着脖子吼吗?”
“少说两句吧,”旁边年纪大些的同事赶紧拉了他一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让有心人听见,又是个事儿。”
这种无形的束缚和猜忌,不仅仅存在于畜牧科。其他科室的节目准备也遇到了类似的问题。知青点准备的一个诗朗诵,因为用了“月光”、“乡愁”等词汇,被要求修改;机耕队编排的一个反映劳动生产的小品,因为某个角色的台词被认为“不够积极”,也被打回重改。
一时间,原本应该带来些许欢愉的联欢会筹备,变得步履维艰,人人自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氛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时刻盯着,任何一点不符合“标准”的表达,都可能被无限放大,上纲上线。
这天,谢薇在后勤处仓库清点准备用于联欢会现场照明和取暖的煤油与木炭。几个其他科室来领东西的女工,一边等着,一边低声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三队那个节目,差点就被毙了!”
“为啥?”
“说是有个动作像旧戏班子里的,不够‘革命’……”
“啧啧,现在这风向,真是……唱个歌跳个舞都提心吊胆的。”
“可不是嘛,尤其是那些知青,稍微有点不一样,就被人盯着……”
谢薇默默地听着,手里登记的动作没有停,心里却是一紧。她不由得想到了周申,想到了畜牧科那个被批评“带小资产阶级情调”的合唱。她虽然不直接参与,但廖奎在科里,难免会被波及。
这时,王保管员背着手踱步过来,那几个女工立刻噤声,各自领了东西匆匆离开。
王保管员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认真登记的谢薇,蜡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走到她身边,状似随意地整理着旁边的货架,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小谢啊,联欢会的事儿,听听看看就得了,别往里掺和。”
谢薇手中记账的笔微微一顿,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王保管员。
王保管员目光看着货架,仿佛在检查物品,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深意:“这年头,热闹是上面的,是非也是上面的。咱们干好自个儿的本职工作,不出错,不冒头,比什么都强。有些事儿,沾上了,甩都甩不掉。”
他没有明说,但谢薇瞬间就明白了。王保管员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提醒通过她提醒廖奎,远离联欢会筹备中可能存在的纷争和是非,尤其是在当前这种敏感时期,任何一点“不同”都可能被解读,被利用。
“谢谢王保管,我记住了。”谢薇轻声应道,心中凛然。连王保管员这样一向严肃、不多管闲事的人都出言提醒,可见场内的暗流涌动,比表面看起来要凶险得多。
晚上,谢薇把王保管员的话转告给了廖奎。廖奎听完,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王保管员说得对。”他沉声道,“现在不是出风头的时候。周申他们年轻气盛,未必能完全意识到这里的深浅。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不闻不问。”
他知道,这种无处不在的猜忌和上纲上线,正是这个时代扭曲的缩影。他们自身秘密重大,更要如履薄冰,绝不能因为任何小事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接下来的几天,廖奎在畜牧科更加沉默,除了完成必要的饲养和防病工作,对合唱排练的事情一概不参与、不评论。周申和韩志刚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排练时不再像最初那样放得开,歌声虽然整齐,却少了几分鲜活气,多了几分完成任务式的刻板。
联欢会尚未开始,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却已经提前笼罩了下来。原本意在“鼓舞士气”的活动,反而让许多人变得更加谨慎和压抑。在这片冰天雪地里,革命的激情与严酷的现实,思想的禁锢与青春的渴望,交织成一幅复杂而沉重的图景。
廖奎和谢薇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更加坚定了要尽快积蓄力量、早日救出父母、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决心。外面的世界风雨飘摇,他们必须守好自己的小船,等待时机,驶向那片渺茫却唯一的希望之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