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模拟考核谢薇的认可(2/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逆流60年代》最新章节。

当廖奎检查完毕,示意可以将猪牵走时,现场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服了!我算是彻底服了!”

“这哪是杀猪匠,这是猪神仙啊!”

谢薇看着廖奎,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了深深的叹服。她低声对旁边的陈卫红说:“他对牲畜的理解,已经超越了一般技术的范畴……这是一种……天赋。”

陈卫红重重地点头,看着廖奎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模拟考核,廖奎以无可挑剔的表现,征服了所有评委和观众。

然而,站在场地中央,享受着众人赞誉和崇拜目光的廖奎,心里却并没有太多喜悦。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人群外围,搜寻着那个身影,却一无所获。他知道,他通过了一场技术的考核,却在另一场更重要的“考试”中,可能已经不及格了。

而此时,在后山那片他们曾经一起挖过野山药蛋的僻静山坡上,张小花正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安慰这个伤心透顶的姑娘。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已经冷透、沾着泥土的菜团子。

那头肇事的公猪被几个壮汉用绳索套牢,骂骂咧咧地拖回了临时的牢笼,打谷场上弥漫的恐慌气氛却迟迟未能散去。社员们惊魂未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激动地比划着、议论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孩子们被大人紧紧拽在手里,脸上还残留着兴奋与后怕交织的红晕。空气中除了泥土的腥气和猪只特有的骚味,似乎还飘荡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肾上腺素的味道。

廖奎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刚才那一系列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实则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和体力。飞石出手时肌肉绷紧的力道,扑上去时全身重量的冲击,以及最后用身体压制、双手安抚时精神的高度集中,都让他此刻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旧军装的领子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身体的感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评委席的方向。

李主任正被人群簇拥着,脸上恢复了血色,甚至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激动,大声地对周围的人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临危不乱”、“好样的”之类的词句。马站长抚着胸口,脸上是后怕混杂着惊叹的表情,看向廖奎的眼神,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折服——这不仅是技术,这是在玩命啊!而且还真让他玩成了!

而谢薇,则安静地坐在原位,手里依旧握着那支钢笔,面前的记录本上,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条分缕析的客观记录,而是画了几道看似杂乱无章的、代表某种激烈情绪波动的线条。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牢牢锁定在廖奎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未褪尽的惊愕,有深沉的思索,还有一种……近乎于灼热的研究欲。

考核的流程,在这突如其来的“实战演练”后,显得有些虎头蛇尾。后续的评分、总结,几乎都成了走过场。最终结果毫无悬念,廖奎以无可争议的表现(尤其是那力挽狂澜的“突发状况应对”),赢得了全场最高分,也赢得了代表红星公社参加县选拔的正式资格。

人群在公社干部的组织下,带着满肚子的谈资和惊叹,渐渐散去。锣鼓队也偃旗息鼓,收拾家伙什准备撤离。打谷场上只剩下一些收拾场地的社员,以及几个核心人物。

李主任红光满面地走过来,用力拍着廖奎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廖奎晃了晃:“好!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没问题!今天这一出,比啥汇报都管用!我看县里那些评委,哪个还敢小瞧咱们红星公社!”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仿佛已经看到了廖奎在县里大放异彩、自己脸上也跟着贴金的场景。

马站长也凑过来,心有余悸地说:“奎子,刚才可把我老汉吓得不轻!你这手……真是神了!飞石定猪,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只在戏文里听过!今天算是开眼了!”他围着廖奎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好像要看看他是不是比常人多长了三头六臂。

老王头和赵小深更是与有荣焉,一左一右护在廖奎身边,像两个得胜归来的将军的亲兵。老王头唾沫横飞地对着还没走远的社员背影吹嘘:“看见没?这就是咱们技术小组的组长!俺早就说过,奎子不是一般人!”赵小深则忙着替廖奎拍打身上沾的泥土草屑,虽然那军装本就旧得发白。

廖奎被众人围在中间,有些窘迫,只是含糊地应着。他的注意力,始终分了一缕在那个默默收拾东西的年轻女研究员身上。

终于,李主任和马站长又叮嘱了几句“好好准备”、“注意休息”的套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老王头也被他鱼塘的伙计叫走,说是好像有段堤岸被雨水泡松了,得去看看。赵小深则被陈卫红拉到了一边,似乎要商量关于指南最后定稿的事情。

打谷场上,一时只剩下了廖奎和正准备离开的谢薇。

夕阳不知何时挣脱了乌云的束缚,将金色的余晖洒满这片刚刚经历过混乱与激情的场地。光线勾勒出谢薇清瘦的身影和略显严肃的侧脸。

她背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挎包,走了过来,在廖奎面前站定。

“廖奎同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少了以往那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谢研究员。”廖奎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像个等待老师点评的学生。

谢薇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仔细地看了看廖奎,目光在他手臂上被猪鬃划出的几道红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抬起眼,直视着廖奎的眼睛:“今天的情况,很意外,也很危险。你的反应和处置,非常……出色。”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选定了“出色”这个评价。

“运气好。”廖奎闷声回答,这是他的真心话,当时若是慢上一瞬,或者飞石偏上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不,不是运气。”谢薇摇了摇头,语气很肯定,“我能看出来,你不仅仅是在使用技巧。你似乎在……理解它。”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表达,“那头猪,在受惊狂奔的时候,它的恐惧,它的盲目,你好像能捕捉到,并且知道用什么方式能最有效地让它停下来,而不是简单地用暴力制服。”

廖奎心里咯噔一下。【谛听术】的被动效果,那种模糊感知牲畜情绪的能力,在关键时刻似乎被放大了。难道被她看出来了?这玩意儿可没法用科学解释。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有接话。

谢薇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科研工作者特有的探究光芒:“这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们农科院畜牧所,目前的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饲料配比、疾病防治、品种改良这些硬指标上。对于牲畜的行为学,尤其是这种……近乎共情层面的理解与互动,涉猎得非常少,甚至可以说是空白。”

她微微蹙起眉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所里前两年,倒是立项过一个保密级别很高的课题,代号‘零零零’,据说是研究某种特殊生物电脉冲对高等哺乳动物神经中枢的影响,试图建立一种非接触式的安抚或引导机制。但因为理论太超前,设备要求太高,加上……嗯,一些其他原因,项目进展缓慢,几乎停滞了。”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涉及了不该对外人提及的内容。她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总之,廖奎同志,你今天展现出的这种能力,虽然可能源于你长期实践积累的、近乎本能的经验,但它所指向的可能性,远超单纯的‘手艺’范畴。我认为,这或许代表着一种我们尚未充分认识的、人与牲畜之间更深层次的沟通方式。”

她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去参加县里的交流会,我非常支持。不仅仅是为了展示红星公社的技术成果,我更希望,你这种独特的、源自实践的真知灼见,能够被更多的人看到,哪怕是引发一些讨论和思考,也是极有价值的。”

她看着廖奎,眼神清澈而真诚:“我相信,凭借你这份对牲畜的‘理解’和扎实的技术功底,你在县里的选拔中,一定会取得好成绩。你……很有希望。”

这番话说得廖奎心头震动。他没想到,谢薇会从一个如此……“科学”甚至略带“玄学”的角度,来解读他今天的表现。共情?沟通方式?这些词对他来说太陌生,太遥远。他只知道,祖辈传下来的经验里,确实强调要“懂猪性”、“顺猪意”,老李头偶尔清醒时念叨的“请猪”,似乎也暗合此道。但被谢薇这样一位正儿八经的科研人员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来,并给予高度评价,这是他从未想过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不仅仅是被人认可的欣慰,更像是在迷雾中行走时,突然有人从另一个方向,为他点亮了一盏灯,让他看到了自己脚下这条路,可能通往一个比想象中更广阔的世界。

“谢谢……谢谢谢研究员。”廖奎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但眼神里的光芒,却透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谢薇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不用谢。这是我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的直觉和判断。好了,我明天就要回省城了,所里还有工作。预祝你马到成功。”

她说完,冲廖奎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公社给她安排的临时住处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瘦削而坚定的背影,在廖奎眼中,似乎比来时高大了许多。

廖奎站在原地,望着谢薇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晚风吹拂着他汗湿的头发,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那股被点燃的、混杂着困惑、兴奋与隐隐期待的热流。

“奎哥!奎哥!”赵小深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赵小深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手里挥舞着几张稿纸,“跟陈卫红核对完了,指南最终版基本定了!就等你最后过目!哎呀,刚才谢研究员跟你说啥了?我看她表情挺严肃的,是不是被你那手飞石绝活吓着了?”

廖奎收回目光,接过那几张沉甸甸的稿纸,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是……鼓励了几句。”

他低头看着稿纸上那些密密麻麻、夹杂着拼音和错别字的“经验之谈”,再回想起谢薇刚才那番关于“共情”与“沟通”的论述,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这条土生土长的土鱼,似乎真的要游进一条名为“知识”的、更深更宽的河流里去了。

而这条河,远比他想象的要波澜壮阔,也潜藏着更多未知的旋涡与暗流。

“走吧,”廖奎将稿纸小心地折好,塞进怀里,对赵小深说,“回去再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他抬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沉稳而坚定。谢薇的认可,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缓缓扩散开来。县里的选拔,似乎不再仅仅是一场关乎个人和公社荣誉的比拼,更成了一次验证某种“可能性”的契机。

只是,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谢薇口中那个代号“零零零”、近乎停滞的神秘科研项目,在未来某一天,会以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与他这条来自青萍之末的土鱼,产生怎样惊人的交集。

风,依旧在吹,带着夏日傍晚特有的草木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远方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