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遗忘的幼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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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栀醒了。

这消息,要是搁在以前,足够让苏牧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核心都激动得震颤几下。可现在,他只觉得心头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

醒是醒了,可那能叫醒吗?

更像是一台彻底格式化的老旧机器,侥幸通了电,屏幕是亮了,但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残破的、连不上网的底层基础程序在勉强运行。

她躺在那张勉强维持着功能的医疗床上,身上连着几根细细的能量导管,发出极其微弱的荧光。那是苏牧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能量,一丝丝,一线线,维系着她身体最基本的机能,不至于让这具好不容易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肉身再次崩溃。她的胸口有微弱的起伏,证明生命的确回来了,但除此之外,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大多数时候,林栀只是睁着眼。

那双曾经灵动、时而狡黠、时而温柔的眼睛,此刻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子,空洞、疲惫,没有焦点。她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头顶上方那片残破不堪的天花板。塔内结构受损严重,原本光滑如镜的金属顶棚现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些地方裸露出扭曲的管线结构,偶尔有细微的能量火花像垂死的萤火虫一样闪烁一下,又迅速熄灭。她的目光就停留在那些裂痕和闪烁点上,一停就是很久,很久,久到苏牧甚至怀疑她的时间感知也和自己不一样了。

有时,她会微微转动眼球,看向悬浮在床边不远处的、那个由苏牧能量投影出来的模糊人形。那影子很淡,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人,连五官都只是勉强有个轮廓。她看着,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熟悉,甚至连陌生都谈不上,就是一种彻底的、无动于衷的茫然。仿佛在看一块会飘动的石头,或者空气中一缕不寻常的光。

偶尔,极其偶尔,她的喉咙里会挤出一点声音。不是话语,甚至不是音节,就是一些无意义的、类似呜咽或气音的短促声响。有时,她的眉头会突然皱起来,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那通常是身体某处传来了细微的痛楚或不适——神经末梢的复苏,肌肉的酸胀,或者仅仅是长时间躺卧带来的麻木感。她的意识层面似乎还无法处理这些复杂的信号,只能以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出来。

记忆,成了横亘在她回归之路上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天堑。

苏牧心里清楚,那场为了连接沙盒世界而引发的失控爆炸,其破坏力是毁灭性的。它不仅瞬间摧毁了塔内大部分关键系统,差点让“灯塔”彻底熄灭,其产生的信息风暴更是直接冲击了作为连接核心的林栀的意识。那感觉,大概就像把一个人的大脑扔进了一场由亿万片锋利碎玻璃组成的飓风里,每一片碎玻璃都承载着一段记忆、一种情感、一个认知片段。风暴过后,还能剩下什么?能拼凑出什么?苏牧不敢深想。他甚至悲观地怀疑,林栀的“过去”,是不是已经被彻底打散、蒸发,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但他不能放弃。

林栀的苏醒,哪怕只是这种最低程度的“苏醒”,也像是在一片死寂、绝望的荒漠中心,硬生生冒出了一株嫩绿的幼苗。它太脆弱了,仿佛一阵稍大的风沙就能将其掩埋,一点过量的阳光就能让它枯萎。可它就是出现了,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宣告着某种可能性的存在。

而苏牧所有的“存在意义”,他作为塔灵所剩无几的资源和注意力,都不得不围绕着这株幼苗运转。他像个第一次接手珍稀植物的园丁,紧张得不行。光照多了怕晒死,水浇多了怕烂根,能量给少了怕它营养不良,给多了又怕她那脆弱的意识经络承受不住。他小心翼翼地调控着一切,每一个决策都像是在走钢丝。

他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复健”工作。说是复健,更像是从零开始,重新教一个新生儿认识世界。

“林栀。”

他用能量振动空气,模拟出人类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这声音是他反复调试过的,去除了所有机械的冰冷感,尽可能温和、平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他记得她以前说过,喜欢听他这样说话,说像冬日里的暖阳。

第一次呼唤时,她的眼珠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朝着声源的方向偏移了也许只有半度。苏牧的核心程序几乎要为之雀跃,但下一秒,她的目光又涣散开,重新聚焦到天花板的裂痕上。后续的无数次呼唤,大多石沉大海。她似乎连“林栀”这两个音节代表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不气馁,换了一种方式。

他调动能量,在她床边的空气中,凝聚出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像一个小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人造太阳。同时,他再次模拟声音:“光。”

林栀茫然地看着光球,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他又将能量形态转换,模拟出水流的样子,一道微型的、闪烁着粼光的溪流在她眼前缓缓流淌。“水。”他说。

依旧没有回应。她看着这些由能量构成的、最基本的现象,就像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痕一样,仅仅是“看到”了,仅此而已。认知的链条,从感官到大脑,再到理解与定义,中间断裂了太多环节。

苏牧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依靠塔内数据库里那些关于人类记忆结构和信息编码的残存知识(这些知识本身也残缺得厉害,像是在火灾现场抢救出来的几页焦糊的书籍),尝试进行最温和的引导。他不敢直接灌输复杂的记忆画面,那太危险,就像试图用高压水枪去浇灌一株幼苗,结果只能是毁灭。他必须从最底层、最基础的东西开始搭建。

颜色、形状、数字、最简单的名词和动词。

这个过程,缓慢得足以让任何拥有时间感知的存在发疯。塔内那个严重受损的计时系统,艰难地记录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又一天。能量储备的百分比小数点,缓慢而坚定地向下移动着,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让苏牧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必须像个最吝啬的守财奴,精打细算地分配着每一焦耳的能量:多少用于维持塔的基础结构不至于崩塌,多少用于维持最低限度的环境控制(比如温度、湿度,避免林栀的肉身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坏死),多少用于监控外部(主要是那个该死的沙盒世界)的动静,而最大头、最不能动摇的一部分,则用于林栀的维生和这场看不到尽头的意识复苏。

他几乎停止了所有非必要的塔体修复工作。那些破损的管道、断裂的能量线路、失效的传感器,只要暂时不影响核心功能,就只能任由它们瘫在那里。整个“灯塔”,就像一座勉强维持着不倒的危房,而苏牧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呵护房子里唯一的那点生机。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变化终于开始像早春的冻土下的嫩芽,极其缓慢地钻了出来。

当苏牧再次凝聚出光球并说出“光”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栀的目光在那个光球上停留的时间,比之前长了大概零点几秒。这不是随机扫过,而是一种……带有微弱注意力的“凝视”。

有一次,她大概是感到口渴,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苏牧立刻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动作,他几乎是瞬间做出反应,一边模拟出“水”的意念波动(一种温和的、直接作用于她残留意识层面的信息流),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清润感的能量流,轻柔地滑过她的唇瓣和喉咙。她条件反射般地做了一个微小的吞咽动作,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这点滴的进步,给了苏牧巨大的鼓舞。他开始引入更复杂的反馈机制。当他模拟出代表“肯定”、“安全”、“舒适”的柔和绿光时,她的身体会呈现出更放松的状态,呼吸也稍显平稳;而当代表“否定”、“警告”或“危险”的微小红光闪烁时,监测系统能捕捉到她心率微弱的加速,肌肉会有不易察觉的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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