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新的任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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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跟地方工作的同志协调。” 林枫摆了摆手,“非常时期,顾不了那么多了。”
老马不再多说,转身小跑着离开了车间。
林枫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扫过车间。他看到豆芽菜正和几个年轻学徒,在一台老式冲床前,手忙脚乱地冲压着火箭弹的尾翼。豆芽菜的脸上又是油污又是汗,小身板随着冲床每一次“哐当”的巨响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模具,生怕出一点差错。旁边,石头正闷不吭声地,用一把大锉刀,小心翼翼地修整着一个刚刚铸造成型的火箭弹弹头,他那双粗大的手,此刻却异常稳定,一下,又一下,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沙沙”声。
这些年轻的“种子”,已经被迫提前迎接风雨的摧折。
他不能再犹豫了。
一个小时后,三号废料场。
这里位于基地相对偏僻的角落,原本是一个废弃的矿坑,如今堆满了各种搜集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废料,像一座座冰冷的、沉默的坟茔。北风呼啸着掠过矿坑,卷起地上的积雪和沙尘,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令人不适的气味。
老王头带着七八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裹着厚厚的、油渍麻花的棉袄,抄着手,不停地跺着脚,脸上都带着疑惑和凝重的神色。看到林枫只身一人走过来,连个助手都没带,老王头忍不住迎了上去:
“林工,您真要打这批坦克废料的主意?” 他指着堆在角落里,那堆奇形怪状、覆盖着厚厚红褐色锈迹的钢铁疙瘩,“这玩意儿,可比咱们平时炼的生铁疙瘩难伺候多了!炉温不够,根本化不开;炉温太高,又容易把炉子烧坏了!而且里面的锰含量高,脆性大,就算勉强炼出来,做枪管都容易炸膛,更别说要求更高的火箭筒了!”
林枫走到那堆废料前,蹲下身,捡起一小块脱落的、边缘锋利的履带碎片。那碎片很重,入手冰凉,表面的锈迹摸起来粗糙得像砂纸。他用手指用力擦了擦锈迹,露出下面暗沉的金属本色。
“王师傅……您说得对。” 林枫抬起头,看着老王头和其他老师傅,“正常路子……走不通。”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铁锈,目光扫过众人:“所以……我们得用……不正常的法子。”
“不正常的法子?” 众人面面相觑。
“我记得……以前在关内,条件更差的时候,我们用过……‘炒钢’的法子,处理过一些……杂铁。” 林枫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这次,我们试试……‘坩埚渗碳’加上……分段加热淬火。”
他说的这些词,有些老师傅隐约听过,有些则完全陌生。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林枫那异常认真和带着某种实验性兴奋(尽管被深深的疲惫掩盖着)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冒险的气息。
“林工,这……这能行吗?咱没搞过啊!” 一个老师傅担忧地说。
“没搞过……才要搞。” 林枫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说服力,“鬼子……不会给我们……按部就班的时间。我们只能用……土办法,加上……一点新想法,闯一条路出来。”
他不再多解释,直接开始分配任务:“王师傅,你带人,把这些履带和座圈……切割成尽可能小的块,越小越好。老李,你负责准备黏土,我们要……垒几个特殊的……小坩埚炉。张师傅,你去库房,把我上次让你单独存放的那几袋子木炭粉和……和那点宝贝石墨粉拿来……”
他的指令清晰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老师们虽然心里还在打鼓,但看到林枫已经挽起袖子,亲自上手去搬动那些沉重的废铁块,也都不再犹豫,纷纷行动起来。
很快,废料场里响起了刺耳的金属切割声(用的是最原始的人力钢锯和大锤楔子),垒砌土炉的号子声,以及林枫时而打断、时而解释、时而亲自示范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寒风依旧凛冽,但在这片冰冷的废料场上,一股混杂着汗水、尘土和金属腥气的、灼热的生产热情,正在艰难地、一点点地升腾。
……
与此同时,基地的另一端,原本相对安静的实验室区域(由几个加固过的山洞构成),此刻也灯火通明。
林枫在初步安排好废钢处理的事情后,立刻又扎进了这里。发射药的短缺,是另一个致命的瓶颈。他之前利用有限的化工原料和根据地能找到的土法提纯技术,改良了黑火药的配方,制造出了勉强能满足“雷公”火箭弹初代型号需求的发射药。但那种药剂的燃烧效率和稳定性,始终存在隐患,而且对几种关键原料的依赖度很高。
现在,库存的原料即将耗尽,外部补给在敌军压境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他必须找到替代方案。
实验室里,条件极其简陋。几张粗糙的木桌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天平、自制的冷凝管和加热装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味、硫磺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化学药剂混合的怪异气味。
林枫和徐致远,以及两名从技术学校抽调来的、化学成绩最好的学生,正围在桌子前。桌上摊开着几张写满了复杂化学方程式和分子结构图的草稿纸,有些地方已经被反复涂抹修改,显得凌乱不堪。
“林工,按照你提出的这个新思路,” 徐致远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胶布缠了又缠的眼镜,指着图纸上一个复杂的结构式,眉头紧锁,“我们确实可以避开稀缺的T……T那个成分,但是,这个替代路线,需要用到大量的浓硝酸和浓硫酸进行硝化反应。且不说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这个条件搞到足量的浓酸,就算有,这个反应过程……太危险了!控制不好温度或者比例,随时可能……可能爆炸!”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就在几个小时前,一次小剂量的试验,就因为温度瞬间失控,发生了轻微的爆燃,幸好林枫反应快,一把将操作的学生拉开,只是烧焦了一小块桌角,溅出的酸液腐蚀了林枫的袖口,留下几个焦黑的窟窿。
林枫看着自己袖口上的破洞,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脸色煞白、心有余悸的年轻学生,沉默了一下。
“我知道……危险。” 他低声说,声音因为长时间吸入刺激性气体而有些沙哑,“但是……徐工,我们没有……安全试错的本钱和时间了。”
他拿起一支铅笔,在那复杂的结构式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浓酸的问题……我想办法。反应控制……我们不用……标准的玻璃器皿。用……陶瓷缸,外面……加冰水降温槽,手动……缓慢滴加。每一步……我都盯着。”
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徐致远能看到,他握着铅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背上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那是精力透支和神经高度紧绷的迹象。
“林工,你……” 徐致远想劝他休息一下,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劝阻都是徒劳的。林枫已经把自己逼到了极限,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随时可能崩断,但在那之前,他必须把箭射出去。
“开始准备吧。” 林枫放下铅笔,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那个用土砖垒砌的、简陋的通风橱(实际上只是一个加了排风扇的罩子),开始检查那些粗糙的陶瓷容器和自制的滴液装置。
他的背影,在昏暗跳跃的煤油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却又像一块沉默的礁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的化学浪潮。
实验室里,只剩下器皿碰撞的轻微声响,和那令人不安的、化学药剂散发出的刺鼻气味。一场与未知和危险共舞的博弈,就在这简陋的山洞里,悄然展开。
……
夜幕深沉,基地的大部分区域,依旧在喧嚣和灯火中运转。但在这片巨大的、为生存而挣扎的喧嚣之外,总有一些角落,维持着一种奇异的、短暂的静谧。
林枫拖着几乎快要散架的身体,回到他和沈清禾那个所谓的“家”——一间由原日军守备队营房隔出来的、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屋里陈设简单到了极致,一张炕,一张旧桌子,两把凳子,还有一个放衣服的木箱子。唯一的“奢侈品”,或许就是桌上那个沈清禾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缺了个小口的陶罐,里面插着几枝早已干枯、却依旧顽强保持着形态的野草。
沈清禾还没有回来。她所在的临时医院,肯定也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忙得不可开交。
林枫没有点灯,借着窗外积雪反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摸索着坐到炕沿上。冰冷的土炕,透过薄薄的褥子,将寒意丝丝缕缕地传递上来。他感到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呻吟,肌肉酸胀麻木,太阳穴像有两面小鼓在不停地敲。口腔里,还残留着实验室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喉咙发紧的化学药剂味。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铁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丝。
还是没有钥匙,或者说,他依然没有找到那个“对的”方法打开它。在废料场和实验室里争分夺秒的时候,他几乎把它忘在了脑后。但此刻,在这极度的疲惫和孤独中,对它的好奇,或者说,是某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又悄然浮现。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他用力晃了晃,铁盒里传来轻微的、硬物碰撞的声响。这声音,在此刻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诱人。
他是不是应该更果断一点?用工具强行撬开它?万一里面是易碎品或者精密仪器,破坏了怎么办?万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盒,或者一个恶作剧?
各种念头在他疲惫的大脑里打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沈清禾压低的声音:“林枫?你回来了吗?”
他迅速将铁盒塞回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嗯……回来了。”
门被推开,沈清禾带着一身清冷的寒气走了进来。她没有立刻点灯,而是借着月光,走到林枫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
即使光线昏暗,林枫也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以及那双总是沉静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盛满的担忧。
“我听说……任务下来了?” 她轻声问,伸出手,握住了林枫放在膝盖上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还带着刚用冷水洗过的湿润。
林枫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心里某个地方猛地一软。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很难,对不对?” 沈清禾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理解。
林枫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握紧了她的手。沉默,有时候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医院那边……也在做准备。” 沈清禾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膝盖上,声音闷闷的,“囤积药品,培训担架员,清理手术器械……大家都……很紧张。”
林枫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发丝间,带着消毒水和血腥气之外,一丝淡淡的、属于她本身的、让他感到安心和眷恋的气息。
“会过去的。”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句话,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沈清禾没有戳破这无力的安慰,只是更紧地依偎着他。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依偎着,沉默着。窗外,远处传来一声火车的汽笛长鸣,悠远而苍凉,划破了寂静的夜。那是为前线运送物资的列车吗?还是……预示着什么的信号?
过了好一会儿,沈清禾才直起身,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小油灯。昏黄的光晕散开,照亮了她忧心忡忡的脸,也照亮了林枫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极度的憔悴。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热点……”
“不用。” 林枫打断她,摇了摇头,“吃不下……也没时间。”
他站起身,走到水缸边,用瓢舀起半瓢冰冷的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那刺骨的凉意,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也暂时驱散了一些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睡意。
他必须回去。废料场那边,不知道坩埚炉垒得怎么样了;实验室里,危险的硝化反应可能正处于关键阶段;各个车间,还需要他去协调,去解决层出不穷的新问题……
他看了一眼沈清禾,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哑声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转身,再次融入了门外那片无边无际的、充满了机器轰鸣和紧张气息的黑暗之中。
沈清禾看着他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有那盏小油灯的火苗,在她湿润的眼眸中,不安地跳动着。
新的任务,像一台巨大而无情的机器,已经隆隆启动,将所有人都卷入了它的齿轮之下。没有人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黎明前的最后黑暗,还是……彻底的毁灭。
而林枫怀里的那个铁盒,依旧沉默着,像一个等待被揭开的、最终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