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直督再点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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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方司库房内,尘埃在渐弱的日光中缓缓沉浮,如同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真相,亟待一只坚定的手将其拂开。裴远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是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节奏。他神情专注,将那一长串获赐锦缎又蹊跷离京的军官姓名、原属营队、赏赐记录以及最终去向——誊录清楚。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曾是一段浴血奋战的功勋,如今却化作疑云重重的暗影。

凌云鹤负手立于窗边,窗外日头西斜,将紫禁城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染上一抹沉重的金红。他的目光越过宫墙,仿佛要看清那些散落在大明各处的藩王封地——襄阳、济南、开封……这些受赐的锐士,如同被精心播撒的种子,落入肥沃而危险的土壤,静待萌发。陛下申饬襄王“御下不严”,此刻想来,何其苍白无力。这绝非简单的“不严”,而是蓄谋已久的渗透与经营!

“大人,名单已抄录完毕。”裴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将墨迹未干的纸张呈上,字迹工整清晰。

凌云鹤接过名单,仔细审视。纸上罗列十余姓名,其后标注的去向地,俨然一幅藩王势力悄然扩张的脉络图。“收好。”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此物关乎重大,或许将是撕开这重重迷雾的关键。”

裴远郑重地将名单收入怀中贴身藏好,低声道:“大人,下一步我们……”

话音未落,库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职方司主事那带着恭敬与些许惶恐的声音:“厂公您怎么亲自来了?下官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厂公?凌云鹤与裴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

门被推开,一道瘦削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线,使得库房内更显幽暗。来人身着暗色提花锦缎便袍,面白无须,眉眼细长,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西厂提督汪直。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番役,无声而立,气势却已迫人。

“咱家听闻凌按察在此查调旧档,想着或有些许琐务需人协理,便过来瞧瞧。”汪直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特有的、略显阴柔的腔调,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凌云鹤手中刚刚合上的那本厚厚册簿,以及裴远面前尚未完全收拾停当的笔墨纸砚。

职方司主事连称不敢,额角已见微汗。

凌云鹤心中警铃微作。汪直消息之灵通,行动之迅速,着实令人心惊。自己持御令而来,行动已属机密,他却能即刻知晓并“恰好”出现,是巧合,还是他一直暗中关注?

“有劳汪督公挂心。”凌云鹤拱手施礼,神色平静,“不过是循例核对一些旧年卷宗,不敢劳动督公大驾。”

汪直轻笑一声,缓步走入库房,手指拂过一排书架,指尖沾了些许灰尘,他捻了捻,道:“凌按察使勤于王事,夙夜匪懈,咱家是佩服的。这职方司的库房,积年的灰尘都能埋人了,难为你能在这里找到想要的东西。”他话锋微转,似闲聊般问道:“不知凌按察所查,是哪一年的军功叙录?或许咱家还能提供一二线索。”

他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凌云鹤心知,以汪直之能,既已到此,再完全隐瞒已无可能,不如有限度地透露,或可探其虚实。

“是四年前平定荆襄之乱的赏功录。”凌云鹤答道,“涉及一桩宫内旧物,需核对来源。”

“荆襄之乱啊……”汪直仿佛陷入回忆,轻轻颔首,“那一仗打得惨烈,朝廷赏赐也厚。尤其是那批特赐的‘如意云纹暗花锦’,可是内廷精工所制,荣耀非常。获赐者,皆是悍勇忠贞之士。”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凌云鹤却敏锐地捕捉到其话语中未尽的意味。汪直特意点出这批锦缎,是巧合,还是他已知晓丝线之事,甚至知晓他们来此的目的?

“督公所言极是。”凌云鹤顺势道,“正因荣耀非常,故其流向,更需明晰。”

“流向?”汪直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凌云鹤,“赏赐下去,便是将士私有之物。或珍藏于家,或裁衣上身,或赠予亲朋,这流向,如何明晰?”他踱步到凌云鹤刚才翻阅的册簿前,手指轻轻点在那封面之上,“除非……凌按察关心的,并非锦缎本身,而是得了锦缎的人吧?”

库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裴远的手悄然按上了腰间的刀柄,警惕地注视着汪直及其身后的番役。

凌云鹤心中凛然,知道汪直已将话挑明了大半。他面色不变,淡淡道:“督公明察秋毫。下官只是觉得,如此恩荣,受赐者本该更为朝廷效力才是。”

“本该?”汪直忽然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诮,“凌先生啊凌先生,你是个查案的好手,于这朝局人心,却有时未免过于天真了些。”

他不再称呼官衔,而是用了更显亲近却又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先生”二字。

“请督公指点。”凌云鹤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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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转身,面向窗外那一片恢弘的宫城,背对二人,缓缓道:“功勋卓着,赏赐丰厚,固然风光。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京营、边镇,哪里不是盘根错节,哪里不是明枪暗箭?有些悍将,能于万军从中取敌首级,却未必能躲过同僚袍泽的冷箭暗算。离了那是非之地,求个富贵闲散,或是另觅高枝栖身,岂非人之常情?”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却更显清晰,如同耳语,却又字字敲在凌云鹤心上:“更何况,那些就藩各地的王爷们,最是求贤若渴。对于这些经历过战火、能力出众的军中旧部,更是礼遇有加,厚禄相待。王爷们身份尊贵,出手阔绰,又能提供朝廷给不了的安稳与尊荣……换做是你,历经生死,看透炎凉,会如何选?”

凌云鹤沉默不语。汪直这番话,看似在为那些军官开脱,实则近乎直白地承认了藩王在系统性笼络军中精锐的事实。

汪直缓缓转过身,细长的眼睛盯着凌云鹤,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心:“凌先生可知,当年那些受赏的健儿,如今虽散落各方,看似天各一方,享着各自的富贵清闲……然而,军中袍泽之情,最是深厚。那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岂是轻易能磨灭的?平日里或许音信寥寥,然一旦旧日旗帜召引,故人音书相托……这股力量,若能汇聚起来,可是不容小觑啊。”

“旧日旗帜?故人音书?”凌云鹤捕捉着汪直话语中的关键词,“督公是指……”

汪直却忽然收住了话头,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莫测高深的笑容:“咱家只是随口感慨几句罢了。凌按察使办案,讲究真凭实据,这些虚无缥缈的旧日情谊,自是当不得证据。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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