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地狱漂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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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子刚一站稳,就感觉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剧痛。

河道两旁是高耸陡峭、无法攀爬的山壁,他们无处可逃。

唯一的路,就是顺着这条河水,向着那片灯火通明的“人圈”漂去。

没有退路。

“走。”

沈月只说了一个字。

她迎着湍急的水流,走到了最前面。她用自己瘦弱的身体,像一艘小小的破冰船,抵挡着最猛烈的水流冲击。她那只受伤的左臂在水中艰难地划动,控制着方向,防止他们被冲到河道中央,那太容易被发现。

柱子在中间。他用那只完好的左手,死死地抓着林枫胸口的那个丑陋浮囊。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无论水流多急,无论发生什么,都必须保证林枫的上半身,尤其是那些伤口,绝对不能沾水。

林枫则如同一截没有生命的浮木,仰面躺在冰冷的河水里。他被夹在沈月和柱子中间,任由命运将他带向那未知的、黑暗的深渊。

那简陋的浮囊奇迹般地发挥了作用。林枫的左胸和左腿,始终保持在水面之上。

三个人,组成了一个悲壮而又诡异的漂流队伍,在黑暗的“冥河”中,无声地、缓慢地,却又义无反顾地,滑向地狱。

不知漂了多久。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在这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柱子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随着体温一点点流逝。

突然,在最前方的沈月,身体猛地一顿。她抬起那只受伤的左臂,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停。”

她的身体,仿佛撞在了一个冰冷、坚硬、且布满尖刺的网状物上!

“是……是铁丝网……”柱子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已经抖得完全不成调!

沈月抬起头,迅速环顾四周。

在他们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道由婴儿手臂粗的木桩和密密麻麻的粗大铁丝网构成的拦截栅栏,如同一张巨兽的獠牙,横跨了整条河道!

河水从铁丝网的缝隙中“哗哗”流过,但在栅栏前,已经堆积了大量上游冲下来的枯枝败叶,甚至还有动物的尸体。

栅栏的两旁,是两个高耸入云的探照灯哨塔!冰冷的光柱正从他们头顶不远处扫过,将河面照得一片惨白!

而在那道恐怖的铁丝网栅栏后面,那片灯火通明的区域……就是“人圈”的入口!

他们被堵死了。

“嫂子……怎么办……过不去了……”柱子绝望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拼了命下来,难道就是为了死在这道铁丝网前面吗?

“别动。”

沈月的声音,比她浸泡在里面的河水还要冰冷。

她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拉着林枫的浮囊,拽着几乎要崩溃的柱子,悄无声息地、一寸一寸地,向着河道边缘一块巨大的、探照灯光芒无法触及的阴影岩石后面贴了过去。

“嫂子?”

“等。”

“等?!”柱子无法理解,“等什么?!等天亮被他们当靶子打吗?!”

“等一个机会。”沈月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如同地狱之门般的铁丝网。

“等那个叫佐藤的老兵。”

她在赌。

用他们三个人的命,赌她白天的那个判断。

赌那个独眼的军曹,放他们一马,不是一时心软,而是……他必然料到了他们会走这条路。

赌他,别有目的。

……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比河水流淌得还要缓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场酷刑。

寒冷,如同一个贪婪的魔鬼,疯狂地吞噬着他们所剩无几的体温。

柱子的牙齿早就不受控制地疯狂打架,他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用剧痛来保持最后的清醒,满嘴都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而最可怕的变化,发生在林枫身上。

他那滚烫的、如同火炭般的身体,在冰水中浸泡了这么久之后……竟然奇迹般地,开始降温了。

柱子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惊喜地叫道:“嫂子!队长他……他退烧了!?”

沈月也伸过手去,探了一下林枫的额头。

然后,她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那不是退烧。

那股滚烫的灼热消失了,取而代de的是一种潮湿的、令人心悸的冰冷。

沈月知道这不是好事。这是他的身体在与败血症和极度寒冷双重搏斗之后,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他的生命体征……在被这冰冷的河水和体内的炎症,双重吞噬!

这是死亡的前兆!

再等下去……林枫会死!不等日军发现,他就会先死在这条河里!

“不等了。”

沈月咬着牙,牙龈都咬出了血。

她的赌局,似乎要输了。

她不能把林枫的命,压在一个未知的敌人身上。

她缓缓地、动作僵硬地,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在山洞里被她磨得无比锋利的……片岩。

她要强攻!

她要用这最原始、最可笑的工具,潜到水下,去切割那冰冷的、坚硬的铁丝网!

哪怕同归于尽。

……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握着那块片岩,离开岩石阴影的那一刹那。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水声完全掩盖的金属摩擦声,从对岸那片漆黑的、似乎是管理闸口的地方传来!

沈月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她的心脏,在这一刻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看到了!

一个人影!

一个孤独、精瘦、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人影,提着一盏光线被罩子遮挡得极其昏暗的马灯,从那片深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走路的姿态很平稳,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地巡夜。

他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瀑布前,用一个“水源地”借口救了他们一命的……

独眼军曹,佐藤!

佐藤仿佛没有察觉到河水中还藏着人。他提着马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铁丝网中央,那里,有一个可以供人通行的小门。

他走到门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在昏暗的灯光下翻找了一下,然后准确地找出其中一把,插进了那把在水汽中已经生锈的沉重铜锁里。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锁,开了。

但他没有立刻打开那扇小门。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只仅存的冰冷的独眼,在马灯那微弱的、摇曳的光芒下,仿佛穿透了神灵的迷雾,径直地、毫无偏差地、精准地……

落在了五十米外,沈月和柱子藏身的那块阴影岩石之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仿佛在看两个早已在他预料之中、必定会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沈月的心跳,在这一刻,震得她胸口发痛。

赌赢了。

然后,在沈月和柱子的注视下,佐藤缓缓地拉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小门。

门轴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呻吟,但在轰鸣的水声和犬吠中,微不足道。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招手。

他只是用他那只戴着厚手套的、干瘦的手,指了指小门后面。

那里,是一条更加漆黑的、从主河道分流出去的、通往“人圈”内部未知命运的……

引水渠。

做完这个动作,佐藤缓缓地侧过身。

他提着马灯,站在门边,像一个尽职的门卫,为他们……

让开了那条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