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高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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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堀井再次高举着他的秘制酱料瓶，宣称要为露西亚和扎拉特制“宇宙最强烤肉串”时，新城和野瑞也起哄着围过来，七手八脚地要将各种烤好的食物堆放到他们面前的盘子里时，那种过度的、几乎要将他们淹没的热情，终于让露西亚和扎拉一直紧绷的弦，产生了细微的裂痕。

扎拉看着面前瞬间堆成小山的食物，拿着竹签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抗拒，虽然极其短暂，但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丽娜和宗方还是捕捉到了。

露西亚则是在新城试图将一大块烤肋排直接放到她手里时，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般迅速缩回了手，随即意识到失态，脸上血色褪去，强笑着解释道：“对、对不起，我……我有点怕烫……”

一瞬间，场面有些尴尬和安静。所有人都看出了他们的不自然。

露西亚和扎拉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神中充满了恐慌，仿佛等待着审判。

就在这时，炎珊平静地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好了，新城，堀井，你们的心意露西亚和扎拉收到了。别一下子把他们吓到。”

她走到露西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看向众人，解释道：“他们最近一直很担心流落在其他星域的族人，心情难免有些沉重。看到大家这么开心，可能勾起了些心事，一时没能调整好情绪。”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众人闻言，立刻露出了理解和歉然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新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是我们太吵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们，”露西亚立刻顺势低下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扫了大家的兴致……”

“千万别这么说。”居间惠队长开口道，语气温和而包容，“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在这里，你们可以把我们当作家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提出来。”

“谢谢您，居间惠队长。”扎拉也低声道谢，声音沙哑。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众人不再过度热情地围拢，而是给了他们更多的空间。露西亚和扎拉暗自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炎珊一眼，但内心深处，那堵因为欺骗和被迫背叛而筑起的高墙，似乎又加厚了一分。

炎珊的解围，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无时无刻的提醒和警告，提醒着他们所处的虚假位置，警告着他们必须继续完美地扮演下去。

居间惠看着这一幕，目光在炎珊和那对异星姐弟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思，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她信任炎珊的处理方式。

烧烤活动继续，但气氛明显比之前沉重了一些。夕阳开始西沉，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大古和炎珊再次走到旁边的小山坡上，望着远方的景色。

“他们……心里的负担很重。”大古轻声说，带着担忧。

“嗯。”炎珊应道，“那堵墙，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我们能做的，是给予时间和空间，以及……在必要时，像刚才那样，提供一个不至于让他们崩坏的支点。最后相信他们。”

“希望他们最终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大古叹了口气。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基地的灯光渐次亮起，如同黑暗中的星辰。

“说起来，”新城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凑了过来，加入了山坡上大古和炎珊的谈话，“这次勒比克星人事件，仔细想想，总算没在信息技术层面上吃瘪了。咱们的防火墙和监测网这次可是顶住了。”

下方的野瑞听到了，立刻抬起头，骄傲说道：“那是当然！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技术局在诺拉的帮助下可是下了血本升级系统！现在想用之前的手段玩花样，可没那么容易了！”

丽娜也走了过来，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了然：“所以他们就换了打法，避开了我们强化过的信息技术防线，转而利用了民用监控网络的滞后性和我们对城市监控的不完全。从更基础的‘探测’与‘监控’层面寻找漏洞，真是狡猾。”

喜比刚助沉稳地点评：“敌人很清醒。他们在不断评估我们的防御强弱点。信息技术被我们补强后，他们就转向了物理世界的社会层面监控盲区，这种思路的转换本身就说明他们不是僵化的对手。”

堀井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插话道：“我已经在着手草拟一份建议书，准备提交给参谋部，关于推动全球主要城市公共安全监控系统的升级换代计划，现有的红外，微波探测手段对外星人来说实在是太落后了，必须尽快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宗方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双手叉腰，看着远处基地的灯光，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没办法，敌人又不是白痴。在同一个地方成功过一次，自然不会指望我们毫无长进，还傻乎乎地把脖子伸过去。他们肯定会不断寻找新的软肋。”

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更深远的问题，眼神扫过众人，“所以，下次呢？等我们把城市监控这张网也织密了，这帮不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外星混蛋，又会从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会不会觉得这些小打小闹效率太低，干脆直接派遣舰队过来武力压制？或者……攻击我们的全球能源网络？干扰通讯卫星？”

这个问题让现场轻松的气氛稍微沉淀了一下，带着对未来的思虑。居间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副队长说的不是没可能。正面强攻成本高，寻找非对称的攻击手段，攻击民用基础设施或者社会运行的关键节点，制造恐慌和混乱，一直是性价比很高的选择。直接进行军事威慑我们更是应对的办法，只要对方的舰队数量够多，累也能类似我们。说到底，一个星球的自由如何与整个宇宙相提并论呢。”

炎珊静静地听着众人的讨论，此时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这意味着，我们的防御观念必须更加前瞻和立体。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未来的守护，需要覆盖科技、社会、人心乃至军事威慑等多个层面。TPC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抵御已发生的外星入侵，更是为了构建一个能让人类文明在危机下保持稳定与韧性的综合体系。”

大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像泽井总监一直强调的，信任民众，依靠民众。本多和良太他们的行动，虽然鲁莽，但也证明了民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和责任感。将他们纳入到整体的防御体系中，或许能织就一张更密不透风的预警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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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新城一拍大腿，“以后说不定每个社区都有像本多他们那样的志愿者巡逻队，我们胜利队负责处理大的危机，他们负责发现小的苗头，分工合作！”

“理想很丰满，但具体实施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宗方保持着冷静，“人员的培训、装备的配置、与官方力量的协调联动，都是问题。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探索的方向。”

喜比接过话头，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些，带着一种见惯风浪的沉稳：“至少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烤烤肉，讨论未来可能来自星空舰队还是网络空间的威胁，而不是疲于奔命地处理眼前的危机，这就是进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步步来，就像训练新队员一样，急不得。”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烧烤活动圆满结束，众人开始收拾残局。露西亚和扎拉也默默起身帮忙，动作比之前更加沉默。

然而，当他们回到那间安静得只剩下设备低鸣的工作室，反手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目光后，所有的表情瞬间如同面具般从脸上剥离，显露出下方压抑到极致的疲惫与挣扎。

露西亚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并拢的膝盖之间，肩膀微微颤动。扎拉则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关节处瞬间红肿起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金属墙面，眼中翻涌着痛苦与自我厌恶。

【够了……真的够了……】扎拉的精神感应充满了崩溃边缘的颤抖，【这种欺骗……这种背叛……每一次他们的笑容，都像刀子一样！我受不了了！露西亚，我们……我们去告诉炎珊部长！现在就去！把一切都告诉她！哪怕……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强烈的、几乎是破釜沉舟的冲动席卷了他。与其在这无间地狱中煎熬，不如寻求一个解脱，哪怕那个解脱是毁灭。

露西亚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中也燃起了一丝同样的决绝光芒。烧烤时那份短暂的、虚假的温暖，以及炎珊看似随意的维护，在此刻化为了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负罪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们的心脏，几乎要令其窒息。【对……说出来……】她的精神回应带着孤注一掷的颤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

就在这个念头达到顶峰的瞬间，一股冰冷彻骨的能量猛地从他们胸口的护符深处涌出，并非剧烈的刺痛，而是一种更阴险、更潜移默化的侵蚀。它如同无形的冰水，迅速浇灭了那刚刚燃起的、名为“坦白”的微弱火焰，并强行植入了一种扭曲的“理智”和深植于骨髓的恐惧。

【不……不行！】扎拉抱住头，精神感应变得混乱而恐惧，【不能说……说了会死……我们的族人……他们会……】 护符放大了对未知惩罚的恐惧，以及对遥远族人命运的担忧，将“坦白”等同于最彻底的毁灭。

露西亚眼中的决绝迅速被更大的恐慌和绝望取代，那股外来的冰冷意志强行扭转了她的思绪。

【是的……不能说……】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我们……我们只能继续……必须找到更有价值的情报……只有那样，才有希望……才有机会摆脱……】 这念头如同自我催眠，被护符巧妙地引导和强化，将他们的行动方向再次牢牢锁死在“继续背叛以换取渺茫生机”的路径上。

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寻求真相和解脱的勇气，被无情地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无力感和在黑暗中继续前行的绝望。

夜空下，TPC基地灯火通明，如同人类文明在黑暗中坚守的堡垒。而堡垒之内，光与暗、信任与背叛、希望与绝望，仍在无声地交织、碰撞。未来的高墙之外，新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而墙内的微光，能否穿透愈发深沉的黑暗，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