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老掌柜的箴言:坎卦与东北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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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海关的钟声依旧每日敲响,只是那沉钝的声浪在黛听来,已变成一声声为失踪同志鸣响的丧钟。她坐在苏州河畔一家茶馆的二楼雅座,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早已凉透的白瓷茶杯。窗外细雨绵绵,河面上乌篷船来来往往,船夫的蓑衣在雨中泛着湿冷的光泽。这是她与"信鸽"约定的第三个安全点,也是最后的希望。
"信鸽"失联已经七十二小时。
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思绪从失控的情感中剥离。作为一名资深情报员,她深知悲痛与恐惧是工作中最奢侈的负担。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皮质手提包,取出一本泛黄的《诗经》,书页间夹着一张上海租界地图。她的指尖轻触地图上标记的三个死信箱位置,脑海中重现着"信鸽"最后一次传递情报时那行看似普通的货品记录:"Item 7403.1000 - W Ore & Conc, Wolframite..."
钨矿砂。这简单的三个字背后,是一条直指日本军方在华东地区秘密军工布局的线索。而现在,这条线索随着"信鸽"的消失而断裂。
黛饮尽杯中残茶,将几枚铜钱轻轻放在桌上。她撑起油纸伞,步入绵绵细雨中,决定启动那个她从未想过会使用的紧急联络方案——拜访"荣宝斋"的老掌柜。
荣宝斋坐落在福州路一条不起眼的弄堂深处,门面狭小,招牌上的金字已斑驳脱落。这是一家经营文房四宝与古籍字画的老店,在文人墨客中小有名气。推开沉重的木门,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弥漫着陈年宣纸、墨锭与檀木混合的独特香气。
"客人请随意看看。"老掌柜从柜台后抬起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链垂至胸前。他约莫六十岁年纪,身着深灰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指因长年与古籍打交道而略显枯瘦,却异常稳定。
黛环顾四周,确认店内没有其他顾客后,缓步走向柜台。她将手提包放在柜台上,手指轻轻敲击了三下木质台面,停顿片刻,又敲击了两下。
"掌柜的,我想找一本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摹本。"
老掌柜擦拭眼镜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缓缓将眼镜戴好,抬头仔细端详着黛:"《兰亭集序》摹本本店有几件,不知客人想要的是褚遂良本,还是冯承素本?"
"我要的是神龙本。"黛轻声回答,完成了暗号的最后一步。
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他转身拉上店门的门闩,将"今日盘点"的木牌挂在门外,然后对黛做了个"请"的手势:"天雨路滑,客人不如到内室喝杯热茶,慢慢挑选。"
两人穿过堆满古籍的后堂,沿着狭窄的木梯登上二楼。这里的布置与楼下截然不同,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线装书和档案盒。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占据房间中央,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套古旧的《周易》占卜用具:几枚磨得光滑的铜钱和一束蓍草。
"徐先生出事了?"老掌柜单刀直入,声音低沉而平静。
黛简要描述了"信鸽"失联的经过,老掌柜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挂在胸前的那枚乾隆通宝。当黛提到"信鸽"最后传递的关于钨矿砂的情报时,老掌柜的眉头微微蹙起。
"三天前,也就是徐先生失踪的那天下午,有两个生面孔在附近转悠。"老掌柜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账册,"穿着普通,但站姿和步态都受过训练,极可能是特工总部的人。"
他翻开账册,里面并非商品记录,而是一页页密密麻麻的人名、时间和事件简记。
"最近三个月,我们至少有七名外围同志失去联系,都与江海关的情报流有关。"老掌柜的指尖划过几行记录,"敌人显然已经察觉我们的情报网络,正在系统性地清除。"
黛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您认为'信鸽'已经..."
"不,"老掌柜打断她,"如果徐先生已经遇害,特工总部不会如此安静。他们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宣传,杀鸡儆猴。现在的沉默,反而说明事情可能有转机。"
他走向书桌,拿起那几枚占卜用的铜钱:"在无法获取更多情报的情况下,有时候古老的智慧能为我们指明方向。"
黛微微皱眉:"您要占卜?"
"《周易》并非迷信,"老掌柜平静地说,"它是古人观察天地万物变化规律的结晶,是一种分析工具。"他将三枚铜钱合于掌心,闭目凝神片刻,然后将它们掷在桌面上。
一次,两次...共六次投掷后,老掌柜在宣纸上慢慢画出了卦象。
"坎上坎下,重水相叠,"老掌柜凝视着纸上的符号,声音凝重,"这是第二十九卦,坎为水。"
黛虽然对《周易》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坎卦象征着险陷与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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