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银茧长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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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的狼烟在渭水之盟后暂时消散于北方的朔风之中。长安城,这座饱经战火与权力倾轧的帝国心脏,终于在贞观初年的阳光下,开始了它缓慢而坚实的复苏。玄武门的血腥已被刻意淡忘,渭水之畔的屈辱正转化为励精图治的动力。年轻的帝王李世民,如同一柄刚刚淬火、锋芒内敛的绝世宝剑,开始在这片百废待兴的土地上,刻画出属于他的、名为“贞观”的时代烙印。
司通依旧留在宫中,或者说,它存在于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却又仿佛无处不在。它不再是那个能引动天雷、穿梭星河的守望者,只是一只毛色灰白相间、额有银痕、行踪飘忽的宫猫。灵能的彻底沉寂,让它回归了生命最本真的状态——依靠敏锐的感官、猫类的本能和漫长岁月沉淀下的智慧,在这人类文明的盛世里,寻找着自己新的守望方式。它不再试图改变历史的洪流,而是如同最精妙的匠人,在洪流的缝隙间,投下几颗指引方向的石子。
爪痕·天工
贞观二年,春。关中大地在连年战乱后,终于迎来了相对安稳的春耕。然而,战乱导致大量牲畜死亡,尤其是耕牛奇缺,严重制约了农事的恢复。朝廷虽三令五申保护耕牛,甚至颁布严刑峻法禁止私宰,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力拉犁的效率极其低下,大片良田荒芜。
一日,李世民在御花园中漫步,忧心农事。司通悄然跟在他身后,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行至太液池畔,几名宦官正费力地用绳索拖曳一艘搁浅的小画舫。绳索绕过池边的柳树,几个宦官在另一头拼命拉扯,船却纹丝不动,绳索在粗糙的树皮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随时可能断裂。
李世民皱眉看着这笨拙的一幕,正欲开口呵斥。司通却已轻盈地跃上了那棵作为支点的柳树。它没有理会拉扯的宦官,而是低下头,伸出锋利的前爪,在柳树那粗糙的树干上,专注地刻画起来。
沙沙沙……
爪尖划过树皮的声音清晰可闻。
李世民好奇地走近。只见司通用爪子在树干上划出了几个清晰的凹痕:一个圆(代表树干),一条绕过圆的弧线(代表绳索),在弧线的两端,各有一个小小的、带有齿状边缘的轮子图案(简易滑轮),轮子之间用直线连接(代表绳索穿过滑轮)。在代表拉拽的那一端轮子旁边,司通用爪子反复加深了几道痕迹,示意力量作用于此。
“这是……”李世民起初不解,但当他联想到那些宦官笨拙的拉拽方式,再看看树干上这简洁明了的图示,一个念头豁然而通!“轮……轮轴?借力?就像……就像井上轱辘?!”他激动地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那几道爪痕。
他立刻召来将作大匠阎立德。阎立德看着树干上那几道看似凌乱却蕴含至理的爪痕,再听皇帝激动的描述,这位精通营造的大匠瞬间醍醐灌顶!他对着树干上的爪痕深深一揖:“陛下!此乃天工开物之示也!此物若用于牵引,一人之力可抵数人乃至十数人之功!用于耕犁牵引,则无牛之困可解矣!”
阎立德以爪痕为灵感,结合已有的轮轴原理,迅速设计制造出了结构更复杂、效率更高的复合滑轮组——“天工索”。很快,这种省力神器首先应用于宫苑修缮和漕运搬运,效率提升立竿见影。接着,图纸被快马加鞭送往关中各县,指导农具改良。一种在传统曲辕犁基础上,加装了简易“天工索”牵引装置的人力犁(被称为“神猫犁”)开始在田间地头推广。虽不及牛耕,但一人拉犁,效率远超以往数人合力!荒芜的土地被一片片开垦出来,沉甸甸的麦穗在贞观三年的秋风中摇曳,关中粮荒大为缓解。民间皆传,此乃宫中“神猫”感念陛下仁德,降下天工之术。司通蹲在宫墙上,看着田野间忙碌的身影和沉甸甸的收获,金色的瞳孔里映着夕阳的金辉,平静无波。
墨迹·万音
贞观四年,随着突厥威胁的实质性解除(李靖夜袭阴山,俘获颉利可汗),大唐的威望如日中天。四方商旅云集长安,胡语梵音充斥于东西两市。佛教的传播也进入高峰,大量梵文佛经被高僧带入中土,亟待翻译。然而,语言隔阂成了巨大的障碍。胡商因语言不通,交易时常起争执;僧侣译经,苦于梵汉音义难以精准对应,歧义百出。
李世民深感文化交流与治理需要一套更规范的语言工具。一日,他在新建的弘文馆中,与孔颖达、颜师古等硕学鸿儒探讨统一音韵、规范文字之事。众人争论不休,焦点在于如何为生僻字注音,以及如何处理各地纷繁复杂的方言读音。
司通不知何时溜进了弘文馆,它轻盈地跃上堆积如山的书卷,避开争论的学者,来到了角落一张铺着洁白宣纸的书案旁。案上,砚台里的墨汁尚未干涸。司通蹲坐下来,看了看自己蓬松的尾巴,又看了看那漆黑的墨汁,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狡黠?
它将自己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探入墨池中,蘸饱了浓黑的墨汁。然后,它转过身,面对着那张巨大的宣纸,开始了它的“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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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没有写字,而是用那沾满墨汁的尾巴尖,在宣纸上点、划、勾、勒!它时而快速拖动,留下一道道流畅的弧线;时而轻轻点顿,留下圆润的墨点;时而曲折蜿蜒,勾勒出奇特的符号。它动作迅捷而专注,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
“啊呀!孽畜!污了上好的宣纸!”一位老儒生最先发现,气得胡子直翘,就要上前驱赶。
“且慢!”李世民却抬手制止,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紧盯着司通的动作。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墨迹,在司通有意识的排列组合下,竟隐隐透露出一种规律!那些点,像声母的发音位置(唇、齿、舌、喉)?那些弧线,像韵母的开口度与共鸣腔?那些奇特的符号,是否代表着声调的高低起伏?更奇妙的是,司通在“书写”过程中,喉咙里竟会发出极其轻微、但音调各异的咕噜声,仿佛在为它的“符号”配音!
这分明是在尝试构建一套超脱于具体文字、专注于记录声音本身的符号体系!一套能沟通万音的桥梁!
“陛下!此猫……此猫莫非在创制……音标?!”孔颖达博学多识,第一个领悟过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李世民大步上前,不顾墨迹未干,小心地捧起那张被猫尾“玷污”的宣纸。看着上面那些充满原始韵律美感的墨点、弧线和符号,联想到司通喉咙里的咕噜声调,一个宏伟的构想在他心中成型。
“传旨!命弘文馆集天下精通音韵之学者,以……以此‘墨迹’为引,博采古今中外之音,编纂一部《切韵》!不!是《万音谱》!不仅要定南北正音,更要创制一套标注天下万音之法!以利译经、通商、教化四方!”
在司通那充满灵性启发的“尾书”推动下,一场由官方主导、规模空前的音韵学整理与革新运动在贞观年间轰轰烈烈展开。陆法言等学者以司通的“墨迹”为灵感源头之一(当然,官方记载只会说是“感天象”或“集众智”),结合传统反切法,并参考梵文拼音原理,最终编成了奠定中古音韵体系的《切韵》(后世《广韵》基础),并在实践中初步探索了用简单符号标注读音的方法。虽然完整的“音标”体系未能一蹴而就,但“统一正音”、“规范注音”的理念却深入人心,极大地促进了佛经翻译的准确性(如玄奘译经团队受益匪浅)和跨地域的交流沟通。司通蹲在弘文馆高高的书架上,看着下方学者们热烈讨论着“帮滂并明”、“端透定泥”,听着那些拗口的梵文被逐渐转化为流畅的汉文,尾巴尖上残留的一点墨迹早已干涸,它只是安静地舔舐着。
爪印·封狼
贞观十四年,秋。经过十余年的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大唐国力空前强盛,府库充盈,甲兵强锐。北灭东突厥、吐谷浑,西平高昌,打通西域,天可汗的威名远播万里。李世民登临长安城北的龙首原,眺望远方。驰道如纵横交错的脉络,将帝国的养分输送到四方;新建的里坊整齐划一,炊烟袅袅,市井喧嚣;更远处,依稀可见新建的烽燧屹立在通往西域的商路上。一派前所未有的盛世气象。
随行的文武百官,包括功勋卓着的李靖、侯君集等人,无不意气风发,纷纷进言,请求乘胜追击,彻底解决薛延陀、高句丽等残余边患,甚至有人提议效仿汉武,远征葱岭以西,建立不世之功勋。开疆拓土、青史留名的诱惑,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弥漫在龙首原的秋风里。
李世民凭栏远眺,目光扫过这如画的江山。他的眼神深邃,有自豪,有满足,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审视。他想起了渭水之盟的屈辱,想起了励精图治的艰辛,更想起了多年前,在田埂边,一只猫用爪子按住的麦穗和犁铧。
“万物皆有尺度……”他低声自语。力量的边界在哪里?征伐的尽头又在何方?穷兵黩武,透支民力,纵使打下再大的版图,也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秦皇汉武的教训,犹在眼前。
司通安静地蹲在李世民脚边不远处的城垛上,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远方的山河。它似乎感受到了此刻帝王心中的权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龙首原的宁静。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滚鞍下马,跪地急报:“启禀陛下!北疆八百里加急!薛延陀真珠可汗闻听陛下欲西巡,恐大唐对其用兵,竟先发制人,纵兵入寇夏州(今陕西靖边)!掠边民数千,牛羊财物无算!边关告急!”
“什么?!”
“薛延陀狗贼!安敢如此!”
“陛下!请速发天兵!剿灭此獠!”
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渴望军功的将领,如同被点燃的干柴。李靖虽老,眼中亦迸发出凌厉的杀意。侯君集更是按捺不住,直接请命:“陛下!薛延陀自取灭亡!臣愿领精骑五万,踏平漠北,擒真珠献于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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