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哑火焚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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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偏殿浓郁的药味仿佛凝固了时间,窗外的日光挪移得缓慢而沉重。

沈言靠在引枕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云纹,如同失了魂的琉璃人偶。

身体的虚弱感无处不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未愈的隐痛,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更是时刻提醒着他——他成了一个哑巴还是个爱哭的哑巴。一个空有满腹委屈、解释、和日渐滋生的情愫,却无法宣之于口的哑巴。

属于现代人沈言的意识在灵魂深处焦躁地咆哮:

“这TM叫什么事!老子是穿越来体验古代生活的,不是来当苦情戏哑巴男配的!萧彻你个混蛋,你剜心取血的时候多帅啊,挡磷火的时候多爷们儿啊!老子现在……老子现在是真的觉得你不错啊!好感度都刷爆表了!可你丫的为什么就是不信?!”

“林牧野……林牧野是兄弟啊!是过命的交情!他为了老子差点死在玄武门!老子醒来第一反应问问他怎么了,这有错吗?!你至于像个被踩了尾巴的龙一样,天天甩脸子吗?!”

委屈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心脏,越勒越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告诉萧彻,自己不是没心没肺。每一次昏睡中短暂的清醒,除了牧野,他也无数次地在混沌的黑暗里摸索着“萧彻”的名字,担心他那剜心的伤,恐惧他强撑的身体会垮掉

。只是……只是牧野当时的情况太凶险了,那血泊中的身影成了他醒来的第一道梦魇。

可这些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强行发声只会换来撕心裂肺的咳血和太医惊恐的眼神,以及……萧彻那瞬间结冰、继而拂袖而去的背影。

王德海端着一碗新熬的药,小心翼翼地走近,看着谢清晏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公子,该用药了。”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沈言没有反应,依旧盯着帐顶,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走了他所有的神志。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公子……”王德海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陛下他……方才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

那个雍容华贵、如今却疯疯癫癫的太后?那个……带着亲子起兵谋反,最终亲眼看着亲子死在林牧野手上的……“母后”?

谢清晏空洞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一丝微弱的困惑和寒意爬上心头。

萧彻……去见她做什么?那个疯子……还能问出什么?

永寿宫。

曾经象征着后宫最尊荣的殿宇,如今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颓败气息。

厚重的帘幕低垂,隔绝了大半光线,只有几缕惨淡的光柱从缝隙中透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殿内没有多余的宫人,死寂得可怕。

萧彻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央,玄色的常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也愈发孤绝。

他背对着殿门,目光沉沉地落在前方那架巨大的、绣着百鸟朝凤的屏风上。屏风后,隐隐传来女人不成调的哼唱声,时高时低,断断续续,如同鬼魅的呓语。

“母后。”萧彻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棱坠地,瞬间击碎了殿内诡异的静谧,带着一种淬骨的寒意。

屏风后的哼唱戛然而止。

死寂。

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象征太后身份的明黄凤袍,只是早已污秽不堪,沾满了不明污渍,皱巴巴地裹在她瘦削的身体上。

脸上厚厚的脂粉斑驳脱落,露出底下蜡黄松弛的皮肤,一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瞳孔涣散,毫无焦距地扫视着前方,最终定格在萧彻身上。

“彻儿……?”她歪着头,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孩童般的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依赖,“是我的彻儿吗?”她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手,似乎想要触摸萧彻的脸。

萧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她狼狈不堪的形容,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厌恶和……冰冷的探究。

那只枯瘦的手在即将触碰到他衣袍的前一刻,猛地停住了。

太后浑浊的眼睛似乎聚焦了一瞬,死死盯住萧彻心口的位置。

那里,即使隔着衣袍,似乎也能感受到里面层层包裹的绷带下,那道狰狞的、属于剜心取血的伤疤。

“血……好多血……”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巨大的、扭曲的惊恐,猛地收回手抱住自己的头,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哀鸣,“不是我!不是我割的!是……是他!是那个贱人的儿子!他要害我的彻儿!他要抢走我的儿子!”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幻境。

萧彻的眼底一片冰封。他看着她歇斯底里的疯态,看着她眼中那纯粹的、只为自己而生的恐惧哪怕这恐惧是扭曲的,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更深的寒意和一丝冰冷的嘲弄。

“谋反。”他打断她刺耳的尖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她的混乱,如同审判的铡刀落下,“谁主使?谁联络的禁军?除了你那个已经躺在棺材里的蠢儿子,还有谁?”

太后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瞳孔死死盯着萧彻,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又像是被“谋反”两个字刺激得更加狂乱。

“没有……没有谋反……”她神经质地摇着头,花白的乱发黏在汗湿的脸上,“是……是清君侧!对!清君侧!都是那个谢家的狐狸精!是他!是他迷惑了我的彻儿!他该死!”她突然指向虚空,仿佛谢清晏就站在那里,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怨毒,“还有那个林家的野狗!他杀了我的玦儿!他该死!他们都该死!我的玦儿……我的玦儿……”她说着说着,又猛地哀嚎起来,浑浊的泪水混着脂粉流下,在脸上冲出肮脏的沟壑。

“你的玦儿,”萧彻的声音冷得像万年寒冰,字字清晰,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她最深的痛处,“被林牧野一枪贯胸,死在玄武门前。血,流了一地。”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疯癫的太后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临死前,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母后早就在宫中被伏地。他在等他的母后救他。”

“啊——!!!” 太后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着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物。“别说了!别说了!我的玦儿……我的玦儿没有死!没有!”她涕泪横流,指甲在地上抓挠出刺耳的声音,“是你!是你害死了他!是你这个冷血的怪物!你不配做皇帝!你连自己的兄长都容不下!你……”

“朕容不下他?”萧彻蹲下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锁住地上如同烂泥般蠕动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是你们,容不下朕。是你们,觊觎这不该属于你们的东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和疲惫,“告诉朕,除了你们母子,还有谁?说出来,朕或许……给你一个痛快。”

太后的挣扎和哭嚎骤然停住。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污秽不堪的脸上,扭曲的怨毒和疯狂的恐惧交织,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萧彻。那眼神,不像看仇人,倒像是看一个……令她恐惧又无法摆脱的怪物。她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辨认,又似乎在挣扎。

突然,她裂开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沾着血丝的牙齿露了出来,声音嘶哑如同诅咒:“你……你也快死了……对不对?心都没了……哈哈……你也快死了!你死了……我的玦儿……我的玦儿就能回来了……回来当皇帝……”她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萧彻心口的位置,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快意,“那里……空了……你和我一样……都是疯子……都是疯子……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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