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鸡鸣寺塔顶?可见分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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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帝那边,自上次暖阁奏对后,再无任何特殊的表示,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在一个雨夜,悄然敲响了吴铭府邸的侧门。

来人是宋濂的幼子,宋璲。宋濂虽是浙东文臣领袖,但因太子师的身份和其本身的清誉,在朝中地位超然,且与吴铭因朱标调理身体之事有过来往,关系还算融洽。宋璲本人则在中书省担任一个闲职,平日并不显眼。

“宋兄?快请进!”吴铭对于宋璲的深夜到访颇感意外,连忙将其引入书房,“如此大雨,宋兄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他心中警惕,怀疑这是否是某些人设下的圈套。

宋璲脱下湿透的斗篷,神色紧张中带着一丝焦虑,他并未寒暄,直接压低声音道:“吴贤弟,冒昧打扰,实乃家父命我前来,有一言相告。”

“宋先生?”吴铭心中一凛。宋濂让儿子冒险深夜前来,绝非小事。“先生有何指教?”

宋璲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竹筒,递给吴铭:“家父嘱我,将此物交与贤弟。并让我转告一句话:‘近日天象有异,荧惑守心,恐非吉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静待云开月明。’”

荧惑守心?这在古代星象学中是大凶之兆,常预示皇帝有灾或朝堂有巨大动荡。宋濂借天象说事,显然是在用极其隐晦的方式示警!

吴铭接过那尚带体温的竹筒,入手微沉。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郑重问道:“宋先生还说了什么?为何不亲自…”

宋璲苦笑摇头:“家父近日…称病在家,闭门谢客。府外…亦多有耳目。他老人家不便与贤弟直接往来,只能出此下策。言尽于此,贤弟保重,小弟告辞了。”说完,他重新披上斗篷,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夜之中。

吴铭关上房门,心情沉重。连宋濂这样地位超然、谨慎一生的人都感受到了危机,不惜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示警,局势之凶险,恐怕远超他的预估。

他回到书房,小心地打开竹筒,里面并非书信,而是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展开丝绢,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和简单的关联词,似乎是一张极其简略的关系网图。其中,一些名字被圈起,一些名字之间画着连线,标注着“姻亲”、“同乡”、“同年”、“财务往来”等字样。

吴铭的目光快速扫过这些名字,心中越来越惊。这些人,大多是在此次江南案中受到冲击的江南籍官员、豪绅,以及他们在京中的故旧、盟友。而这张关系网的几个中心点,赫然指向了朝中几位并未直接涉案、但地位尊崇的江南籍元老重臣!

更让他注意的是,在丝绢的一个角落,还单独列出了几个名字,旁边标注着“疑似与北镇抚司过从甚密”、“与毛有旧怨”、“近期活跃”等字样。

这不是一份罪证,而是一张局势图!是宋濂基于其深厚的人脉和洞察力,为他勾勒出的朝堂潜在反对力量的分布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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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待云开月明…”吴铭默念着宋濂的告诫。这是劝他暂时隐忍,不要主动出击,等待局势明朗。

但吴铭看着这张丝绢,心中却涌起另一个念头:仅仅静待,就够了吗?对手的网已经撒开,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毛骧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

他需要更主动地去了解,去破局。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个标注着“与北镇抚司过从甚密”的名字上。北镇抚司…沈炼…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第二日,吴铭并未去都察院,而是以“感染风寒”为由告假一日。晌午过后,他换了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服饰,从后门悄然出府,来到了城中一家颇有名气的书画铺——松雪斋。

这家铺子的东主,据说是一位致仕的翰林,与许多文官清流都有往来。吴铭步入斋内,看似随意地观赏着墙上的字画。

不多时,一名伙计上前招呼。吴铭并未看画,而是低声对伙计道:“听闻贵斋有新到的《溪山行旅图》摹本?在下想瞧瞧笔意。”

伙计眼神微动,这是他与沈炼约定的暗号。他恭敬道:“摹本在后堂,公子请随我来。”

引着吴铭来到后堂一间静室,伙计便躬身退下。片刻后,一身常服的沈炼闪身而入。

“吴大人召见,不知有何急事?”沈炼显然对于吴铭主动约见有些意外和警惕。

吴铭从袖中取出那份丝绢(他已将关键信息默记于心,丝绢本身并未带来),压低声音道:“沈百户,本官长话短说。近日得知一些消息,恐有人欲对北镇抚司不利,或借此挑起锦衣卫内部纷争。”

他故意将话说得模糊而严重,观察着沈炼的反应。

沈炼眉头紧锁:“大人何出此言?”

“本官亦无法确定消息来源绝对可靠。”吴铭紧盯着他的眼睛,“但据闻,南镇抚司近日的一些行动,背后似有他人指使,意在搅乱局势,其目标或许并不仅仅是外朝官员…甚至可能…危及毛指挥使本人。”

他巧妙地将“毛骧有异”的指控,反转成了“有人要害毛骧”,并将北镇抚司也拉入潜在受害者的行列,以此试探沈炼和北镇抚司的态度。

沈炼果然脸色一变,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锦衣卫内部南北镇抚司本就存在竞争和龃龉,吴铭的话无疑戳中了他的敏感处。

“大人可知…所指何人?”沈炼声音低沉。

“线索纷杂,难以确定。”吴铭摇摇头,“但对方能量不小,且似乎对锦衣卫内部事务极为熟悉。沈百户在北镇抚司,消息灵通,不知…近日可察觉司内有何异常?或有无同僚…行为蹊跷?”

他将问题抛回给沈炼,既是打探,也是进一步的试探。

沈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低声道:“不瞒大人,近来确有一些…难以理解的人事调动和任务分派。有些兄弟被莫名闲置,有些则被派去执行一些…无关紧要甚至重复的任务。卑职位卑言轻,难以深究,但确实觉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他的话,间接印证了吴铭的部分猜测!锦衣卫内部,确实出现了不正常的迹象!

“多谢百户坦言。”吴铭点点头,“此事关乎重大,还请百户多加留意,若有发现,望能及时通传。或许…我等皆在局中,唯有同心,方能窥得一线生机。”

他没有强求,只是表达了合作的意向。

沈炼目光复杂地看了吴铭一眼,最终抱拳道:“卑职明白。大人…也请万事小心。”

离开松雪斋,吴铭的心情并未轻松。从沈炼的反应来看,锦衣卫内部的暗流确实存在,但这水到底有多深,依然难以探测。

然而,就在他以为今日不会再有什么收获时,刚回到府邸附近,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小厮,又一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巷口,迅速将一个纸团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跑。

吴铭捏着纸团,回到书房才展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字迹与前次相同:

“三日後,西时,鸡鸣寺塔顶,可见分晓。”

鸡鸣寺塔顶?可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