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玄铁寒簪(2/2)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华夏英雄谱》最新章节。

少康全身的肌肉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般爆炸启动!双腿爆发出挤压骨髓的恐怖力量,整个身体沉重无比、如同崩塌的山岩般猛地下沉!以最蛮横、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全身之力凝于一点,后背弓缩,整个人如同蜷缩的刺猬,直接砸向铺满厚厚腐败枯叶和碎石的地面!将自己置于最不可能被刺中核心的低矮位置!

“噗嗤!” 两柄弯刀砍入空气!

头顶最先扑下的两名寒卒杀手凌厉致命的刀势完全落空!雪亮的刀锋狠狠劈砍在少康刚才头颅与肩颈所在之处的空气!强大的冲力让他们身体失衡,因无处着力而失控下坠!几乎就在他们身体下坠、与刚砸落地面的少康处于同一水平线的瞬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少康下砸地面的力量尚未用尽!砸入腐叶淤泥中的双膝如同两块绷紧的顽石,骤然获得支撑点!腰腹核心的肌群在瞬间爆发出摧枯拉朽的反弹力量,双膝猛地向后——狠狠蹬踏身后的地面枯叶层!

轰!

腐叶、湿泥、碎石如同被引爆的火药,轰然炸开四散!他的身体借助这股爆炸性的反冲,如同一尾被投入熔炉、濒死反扑的金色鲤鱼!蜷缩成团的身体骤然扭转,向上方斜刺里爆射而起!完全无视姿态、不顾一切!整个沾满污泥的背部脊梁骨带着沉猛的力道,如同一颗被狠狠掷出的石弹,对准悬在半空、因下扑劈空而重心前压无处借力的第二名寒卒胸腹部位——毫不留情地猛撞上去!这是力量与速度的绝对爆发!

“咯嚓!噗——!”

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骨裂脆响如同爆豆般在死寂中炸开!伴随着肌肉内脏被挤压爆裂的沉闷声响!那名寒卒身体如遭巨灵神锤撞击,口鼻猛地张到极限,喷出混杂着碎肉块和浓稠血浆的大片血雾!整个人如同被砸烂的破烂布口袋,被这股蛮横无比的撞击力狠狠砸飞出去!

轰隆!

沉重的肉体如同败絮,沉闷地撞在右侧一颗粗壮鬼柳如铜似铁的树干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紧接着如同烂泥般滑落瘫软在树根下,瞬间不再动弹,只有大股大股的血从他身下无声地弥漫开来,染红了枯叶。腥气瞬间蒸腾。

砰!

撞击的巨大反冲力让少康自己也彻底失去了平衡,身体如同被抛出的陀螺,不受控制地向侧方翻滚出去!方向恰好避开了第三把落下的刀锋!

“死——!”亲卫头目屠兀那只仅存的、在暗处亮起猩红凶光的独眼迸发出更胜猛兽的暴戾!他目睹一名手下瞬间毙命的惨状,被彻底激怒,但手中的长戈因少康诡异的翻滚闪避而刺空!他咆哮着放弃了长戈,反手在腰侧一抹!一柄沉重的厚背短斧带着风声入手!借着前冲的巨大惯性!力劈华山!冰冷的斧刃撕裂了粘稠的空气!带着屠戮一切的血腥腥风狠狠剁向地上翻滚、尚未爬起的少康头颅!时机、角度、力量,无不狠绝!誓要一击碎颅,将这耗子般狡猾的夏室余孽彻底终结!

间不容发!生死只在毫厘!

就在那淬厉的斧锋即将劈开骨头、溅起脑浆的刹那!

一道瘦小、灵活、却在这一刻迸发出滔天恨意与决绝的黑色身影,如同无声爆发的雷霆,从屠兀身后不远处的另一棵枯柳巨大根瘤的阴影中猛然扑出!快得超出了人体的极限!如同索命的幽灵——是女艾!她根本未曾真正受伤!

她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把尖利的、仅三寸长的匕首——那原本是她灶下剔骨缝、刮油脂的寻常工具!此刻却只映着冷月寒光!带着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刻骨恨意!精准!狠绝!没有任何花哨的多余动作!如同蝎子甩出的毒钩,直直扎向屠兀那颗被黑色皮罩完全遮蔽、却因少了一只眼睛而明显鼓出古怪轮廓的左眼窟窿!那是他身体上唯一的、最致命的弱点!攻其必救!

屠兀致命的独眼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野兽般对生死危机的直觉让他强行拧动全身筋肉的发力轨迹!原本致命斩向少康的斧刃轨迹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强行偏移!与此同时,他那只空闲的左手在电光石火间如同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快如闪电般抓向身后袭来的刺客咽喉!试图捏碎女艾的喉骨!反击毒辣!

嗤——!!

冰冷的铁器刺穿皮肉的轻微爆裂声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女艾志在必得的一刀没能如愿插进那空洞腐朽的眼窝!却被屠兀格挡抓来的巨掌挡住!但匕首的锋利刃尖直至末端刀柄,竟被这决绝的一挡完全刺破皮甲、穿透!狠狠地、深深地扎透了屠兀那只布满老茧的粗糙左掌!刀尖带着血迹从掌背透出!

“嗷吼——!!” 粘稠温热的鲜血如同两道细小的喷泉,从穿透的伤口前后激射出来!瞬间溅了女艾满头满脸!刺鼻的血腥气混着屠兀暴怒痛苦的狂嚎直冲脑门!剧痛如同岩浆灌脑!屠兀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如同受伤猛兽般的惨嚎!全身肌肉因剧痛而猛烈抽搐!左手格挡的力道被这钻心刮骨的痛苦瞬间打散、瓦解!沉重的斧头差点脱手!身体本能地向后踉跄了半步!致命的攻击被这自杀式的阻挡强行打断!

噗嗤!噗嗤!

两声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就在屠兀因剧痛而身形停滞、动作走形的这至关重要的半瞬!女艾的搏命袭击为少康争取了最后一线生机!但他翻滚的势头尚未停稳,那两名一左一右、持着长戈凶狠夹击的寒卒手中致命的青铜戈刃已然攻到!寒光带着刺骨的死亡弧光!

少康拼尽全力扭曲身体翻滚躲避,仍未能完全避开!一支长戈那锋利的三棱戈头,“噗”地一声,带着沉闷的撕裂声,赫然洞穿了他翻滚时来不及收回的右小腿后侧肌肉!冰冷的金属刺入血肉筋骨!剧痛钻心!另一支长戈则擦着他左臂外侧那条深褐色的旧箭伤疤痕狠狠刺扎过去!刮掉大片皮肉,带起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淋漓的血肉瞬间翻卷,鲜血喷涌!新伤叠旧痕,剧烈的疼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铁针同时刺入!瞬间点燃了他被压抑已久的、最凶暴的原始兽性!

“呃啊——!!!”

剧痛与滚烫的鲜血同时刺激着少康骨子里最原始的凶戾!他口中爆发出垂死凶兽般的狂吼!喉头瞬间被血腥气灌满!眼中那两点沉寂许久的火焰骤然被引爆!化为焚尽八荒的炽热岩浆流!什么智谋隐忍!此刻唯有生存的本能主宰一切!

没有丝毫停顿!

就在身体被剧痛侵袭、被动翻滚的瞬间!他沾满泥污血渍的右手快如闪电般狠狠探入自己破烂的衣襟怀中!触摸到了那个被油布层层包裹、紧贴在冰冷胸膛上的东西——形如野兽残牙般尖锐锋利的三角青铜片!那是他在盐田的血泪中磨砺出的獠牙!

触手冰凉!如同握住死亡!

无数次在泥水中绝望研磨的本能记忆主宰了他!完全是凭借无数次肌肉记忆锤炼出的致命精准!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目标,身体在翻滚中将手臂如同愤怒的弓矢般弹射而出!将那冰冷粗砺的金属尖端,用尽毕生的力气,狠狠扎向离自己最近、正欲拔出长戈再刺的寒卒鼠蹊部!目标阴狠歹毒!

噗!!

沉闷粘稠的贯穿声,如同重锤砸进了烂泥!是皮肤、脂肪、肌肉和血管被强行撕裂的声音!

那寒卒如遭雷击!身体猛地弓起、剧颤、僵直!难以想象的剧痛让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抽拉般的怪异窒息声响!他布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眼珠,骤然瞪大,死死地瞪着自己裆下——那里正有大股大股的温热血浆,顺着少康紧握的青铜片边缘疯狂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裤子,涌流到地面!

而少康!紧握那青铜片的右手根本没有任何松开的迹象!他甚至借着翻滚的势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内、向着更深处死命地旋转!搅动!!!仿佛要将那肮脏的灵魂连同肠子一起从伤口中扯出、绞碎!

滚烫的血如同小型瀑布般喷溅而出!淋满了他鲜血淋漓的手臂和半边泥污的身体!温热刺鼻,如同生命最后的狂欢!那寒卒双腿剧烈地蹬了几下,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咯咯声,眼珠猛地翻白,整个人像被抽空了骨头般软倒。

“狗辈——!” 目睹这血腥一幕、刚被女艾刺穿手掌剧痛钻心的屠兀,彻底被激怒至癫狂!那只完好的独眼因巨大的痛苦和前所未有的羞耻震怒而燃烧起地狱般的血光!他喉咙里迸发出雷暴般的怒吼!沾满自己鲜血的左臂还挂着那把深入掌骨、剧痛锥心的剔骨尖刀!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杀意让他陷入疯狂!他抬脚,如同失控的蛮牛,对准还在挣扎、刚刚被一脚踹得滑开、跌倒在地的女艾腰腹之间,用尽全身蛮力,狠狠地、报复性地狂踹过去!风声呼啸!

砰!!!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如同重鼓擂响!

女艾纤瘦的身体如同被抛飞的破麻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屠兀那势大力沉、蕴含无尽暴怒的一脚踹中!那力量足以踢断肋骨!她整个人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重重砸在五六步外一棵虬结盘绕、根须裸露的巨大老柳树根上!撞击发出一声闷响!

“呃……噗!”

猛烈的撞击让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她身体如同折断的树枝般痛苦蜷缩!一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后,一大口滚烫腥甜的鲜血混合着可能的内脏碎块猛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鲜红刺目的血雾在惨淡的月光下弥漫开来!溅射在冰冷粗糙的树皮、落叶和她脸上、身上属于屠兀的污血之上!整个人瞬间委顿,如同一只破碎的玩偶,惨烈至极!

仅剩的最后一名寒卒亲眼目睹两个同伴瞬间毙命的惨状,那点人性仅存的恐惧已被同伴的血和自己的凶性彻底点燃成杀戮的魔焰!他放弃了笨重戈柄的抽拔,直接挺着长戈顶端那锋利狭长的三棱青铜刃尖,如同投掷标枪般,将整个身体的力量都灌注其上,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狠辣,猛扑向前,狠狠刺向蜷缩在树根下、口喷鲜血、已近昏迷的女艾后心!这一击迅猛绝伦,势要将这毒蛇般的女子钉死在树下!

势在必杀!女艾命悬一线!

“狗——!!” 少康嘶哑如同破锣的狂吼再次炸响!声音中带着濒临极限的凶戾和被彻底点燃的焚世怒火!他的身体还在剧烈的翻滚伤痛和失血中,视线因剧烈的震荡和飞溅的鲜血而模糊!但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距离!他那支沾满滚烫血浆的右手猛地在地上一抓!捞起了被他在翻滚中踢到、刚才被他撞飞那寒卒丢下的、只剩半截断柄的青铜戈头!

用尽全身所有残存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力量!将那块沉重的、布满血迹、还连着半截断茬木头、棱角狰狞的沉重凶器——如同投掷宿命的诅咒一般——狂掷而出!!目标不是那寒卒,而是他刺出的轨迹!

嗖——!!

断裂的青铜戈头撕裂死寂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如同地狱勾魂使者的回旋镖!在惨白的月光下划出一道致命而精准的猩红轨迹!力量之大,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嗤!!!

噗的一声,精准到令人心寒!

那断戈沉重锋利的刃尖,在千钧一发之际,毫无阻碍地贯穿了那名扑向女艾后背寒卒的咽喉侧面!巨大惯性带起的冲击力让那人前冲的动作骤然中断!身体猛地一僵!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扭过头,那刺向女艾后心、只差三寸就将洞穿生命的戈尖,徒劳地向前猛刺了一下,“嚓”地一声深深扎入女艾身侧的树干,无力的挂在那里。温热的、腥红的液体如同决堤般从他破裂的颈项动脉处呈扇面狂喷而出!在月光下泼洒出触目惊心、巨大凄艳的血色弧线!大量喷溅的血液像一场小型的红雨,瞬间淋湿了女艾背上那单薄褴褛的衣料和她身后的枯败枝叶!

那寒卒身体抽搐着,喉咙发出漏气般的“嗬嗬”声,眼珠瞪出,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踉跄着向后趔趄仰倒,沉重地摔在铺满厚厚腐叶的地面上,再无动静。

屠兀那只被匕首穿透的左手还在不断抽搐,剧痛如同千万只毒蚁噬咬神经,鲜血顺着被刺穿的皮甲淋漓滴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粘稠。他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惊怒、疼痛和羞辱而彻底扭曲变形,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那条盘踞半边脸的旧疤剧烈跳动!但他那只完好的、血红的独眼只仓促扫过地上瞬间倒地毙命的两名手下尸体!一种被低贱的猎物反噬、被卑劣的奴隶愚弄、自身权威被无情践踏的狂暴羞怒如同翻滚的岩浆般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恐惧的阴影第一次压倒了嗜血的狂暴!

他甚至连眼窝里或左手上插着的匕首都顾不上拔出!喉咙里爆发出野兽受伤、濒临死亡、带着无尽恐惧和疯狂逃窜意志的那种震耳欲聋的狂嗥!

吼声未落!

他全身虬结隆起的肌肉块块贲张,爆发出不属于人类的恐怖蛮力!那只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求生和复仇交织的毒芒!庞大的身躯不再恋战,反而如同失控的攻城冲锤,轰然朝着侧方浓密的枯败柳林冲去!沉重的脚步踏碎枯枝、撞断低垂的柳条,发出连串“咔嚓!咔嚓!”的断裂巨响!如同受伤的狂象碾过丛林,转眼间便消失在林间浓得化不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只留下一路狼藉的断枝和沾着血迹的脚印。

激烈的肉体碰撞、骨肉撕裂声、凄厉的惨嚎、暴怒的吼叫……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死亡巨口猛地闭合切断,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只余下鬼柳林核心地带那一片血肉狼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死亡气息在冰冷的月光下无声地蒸腾、弥漫。风卷过,带着萧瑟和哀鸣。

冰冷、潮湿、积满腐败落叶的泥地,贪婪地吮吸着刚刚泼洒上去的滚烫血液,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如同饥饿的吮吸。粘稠温热的鲜血不断地从少康腿上那个被戈头贯穿的肌肉撕裂处、以及左臂外侧那道深可见骨的巨大豁口中涌出,如同开闸的细流,顺着他皮开肉绽的手臂和破烂的衣裤淋漓流淌,滴落到冰冷潮湿、积满腐败落叶的泥地中,发出“滴答、滴答”细碎又惊心的声响,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他彻底脱力,仰躺在冰冷潮湿、浸透了血液的泥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扩张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带着肺腑深处翻涌上来的滚烫血腥气。视线有些模糊,视野的边缘阵阵发黑,高处的虬曲枯柳在惨淡的月光下彼此交织成一片巨大的、不断扭动的黑色蛛网,仿佛一张死亡的巨口,无声地悬在头顶,缓缓压下。耳鸣嗡嗡作响,混杂着血液奔流和心跳如鼓的轰鸣。

女艾挣扎着支起半边身子,像一条被重创的蛇,在冰冷沾血、混杂着内脏碎块和呕吐物的枯叶堆里蜷缩着。每一次痛苦的咳嗽都牵扯着被屠兀重踹的腰腹和遭受猛烈撞击的背脊,让胸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搓挤压,咳出的带着碎块暗色的血沫将原本惨白一片的唇齿和下颚彻底染成一片狰狞的猩红。她的左肩后侧被最后那名寒卒在垂死时本能挥扫的戈柄末端狠狠砸中,那沉重的硬木撞击似乎震伤了肩胛骨下的深层筋肉,每一次微小的牵动,都传来钻心的、如同骨髓被搅动的、难以言喻的剧痛。她伸出唯一能动的、未被屠兀创伤的右手——那手上也满是凝固和半干的血污,指甲数处崩裂——颤抖着、艰难地摸索向自己凌乱头发中固定的那根粗糙木簪。指尖几次划过污垢黏连的发丝,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坚硬的木质部分。接触到它的那一刻,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脆弱的浮木,尽管痛楚未减分毫。

少康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转过头,每一次扭动都牵动着小腿的贯穿伤,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他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如同缓慢移动的探针,艰难地穿过地上横陈的、正在迅速冷却变僵的寒卒尸体——那些暴突不甘的眼睛,那张开的嘴仿佛还在无声嚎叫——最终,死死地落在那滩属于屠兀的、在月光下泛着黑亮光泽的腥臭血迹上。那血迹如同一条蜿蜒的毒蛇,爬过腐败的枯叶,直直延伸、消失在林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指向屠兀逃窜的方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弧度。那不是笑,而是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如同饥饿凶兽在舔舐獠牙时流露出的冰冷笑意。那笑意里没有得意,只有刻骨的仇恨和一种终于抓住敌人破绽的冷酷计算。

他收回目光,视线沉重地落在还在不断咳血的女艾身上。她那只摸索着木簪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指尖用力地抠挖着发髻的结扣。几缕被血污凝结的头发被带下,她终于将头上那根最不起眼、通体黝黑无光、如同废柴般的旧簪子取了下来。汗水、血水、污泥早已完全糊满了簪身,掩盖了它原本粗糙的木质纹理。

她的指尖用力地、仔细地捻过簪尾某个凹陷、积满黑色污垢的局部区域。指甲刮开那些厚厚的陈年积垢——在那些深藏的污垢底下,极其细密地刻划着一道道更微小的、深浅不一的点状和短线划痕!如同某种原始的密码!她的指甲准确地划过其中几道位置最深、形状略显特殊的刻痕。

少康的瞳孔在昏暗中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无声地,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动作极其轻微,但在两人之间,已是明确的确认——信已收到,信息无误。那看似不起眼的木簪,是另一件传递绝密情报的工具,来自深宫中某个无名的“眼睛”。

女艾立刻将那根沾满血污的木簪,如同将一柄刚刚沾染热血的冰冷细剑收入剑鞘般,用力而精准地重新插回散乱结髻之中,固定在最不引人注意的位置。随即,她咬紧牙关,口中浓重的血腥味和肩后腰腹间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意志力暂时压制。她无视身体发出的剧烈抗议,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如同负伤的野狼,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在冰冷污秽的泥泞与腐叶中爬行,艰难地爬向不远处那具被屠兀在暴怒中一脚踹碎了喉骨致死的寒卒尸体旁——那个尸体旁,散落着一个鼓囊囊的、沾着主人血迹的皮质行军囊。

她急切地撕开皮囊口的系绳,粗糙的手指沾满污泥和血,粗暴地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几块已经发霉长毛的干硬黍饼滚落,两块油腻发黑的盐渍咸肉,一小锭带着污垢的碎银子,还有一个用更加粗糙的、未经鞣制的兽皮仔细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件。

她的呼吸因急切而更加急促,咳嗽再次上涌,被她强行压回喉咙深处。她用流血的手指撕扯开那层保护的兽皮——一把小巧的、造型狰狞的兵器露了出来!刀身笔直细长如毒蛇的尖牙,靠近刀背处开有冷酷的放血血槽,通体闪烁着不祥的暗沉乌光,即使在月光下也仿佛吸走了周围的光线!那是寒人“鹰侯”随身配备的信鸟铩刃——一种既用于刺杀、更精准用于刺穿特制细竹信筒泄出密信的利器!

女艾一把抓起那暗沉如墨、触手冰凉的青铜短匕!刀柄冷硬的纹路嵌进她手心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她的目光却如同两枚淬毒的冰针,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幽暗的刀锋之上!瞳孔深处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引燃这冰冷的金属!

远处,寒浇那如同巨兽盘踞的宫室深处,一片死寂的阴影之中,一道通往深渊内部、通往那个暴君咽喉的幽暗冰冷的口子,正在这把沾血的铩刃下,无声地张开。数日后的丧钟,已在鬼柳林的月下,由猎物的血,悄然敲响。

冰冷的雨丝终于在浓稠的血腥与死亡气息中飘落下来,细微的沙沙声是鬼柳林唯一的悼词。雨水冲刷着少康脸上斑驳的血污,顺着沟壑般的伤疤蜿蜒而下,渗入泥土,混合着身下越来越冰冷的血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更多的血,带走所剩无几的温度。

女艾蜷在几尺外,像被风暴蹂躏过的芦苇。每一次试图起身都引发剧烈的咳嗽,带出更多暗红的血块。那只握着暗沉乌色铩刃的手却异常稳定,如同长在了骨头上。她盯着屠兀血迹消失的方向,瞳孔深处是凝固的寒焰。确认四周再无伏兵后,她艰难地向少康爬去,蓑衣拖在身后,浸饱了泥血,沉重如铅。

她摸索着掏出怀里一块还算干净、吸饱了止血草药的粗布,用力按住少康腿上那个最深的伤口——被长戈撕裂的血洞。药力混着冰冷的雨水刺激,让少康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撑住…他逃不远…血引路…”女艾的声音破碎,却清晰如冰锥凿击。

少康猛地睁开眼,眼中火焰未曾熄灭:“木簪…信?”

“是。”女艾点头,指指发髻间浸血的簪子,“‘鬼蝶’已探明寒浇巡行时刻…神殿…子夜之后,空档…半刻钟。”

“半刻…”少康眼中精光爆射,肩胛处的旧疤因激动而扭曲,“屠兀…逃回…报信…警觉…”

“他活不到!”女艾齿缝里挤出冰冷字眼,举起铩刃,“有血…有刃…有他近卫腰牌…足矣!”她的目光扫过身边寒卒尸体腰间挂着的一枚玄铁令牌——上面刻着狰狞的兽首,沾满泥泞。

少康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指着自己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破布包:“水囊…底层…暗格…凝血膏…速效…能压一刻。”这是他多年逃亡积累的救命药,代价是心脏骤停的风险。

女艾毫不犹豫,摸索出指肚大小的褐色硬膏,掰开少康的嘴塞了进去一半,另一半自己囫囵咽下。火烧般的灼热感瞬间从喉咙烧遍全身,压倒了伤痛,激发出濒死般的亢奋力量。冰冷的手脚迅速回暖,剧痛如同被暂时冻结。两人对视一眼,如同两头被逼至悬崖的受伤凶兽,在药物与恨意激发的回光返照中站起来。

用捡回的蓑衣粗糙包裹伤处止血,撕下死去寒卒相对干净的衣物碎布包裹手脚伪装,甚至剥下另一人的半件皮甲罩住女艾沾血的麻衣。时间紧迫,任何多余动作都可能导致计划崩塌。当两人拖着残躯,循着屠兀滴落的、被雨水冲淡的血迹向林外挪动时,已如从地狱血池爬出的鬼魅,唯有眼中不灭的火焰,燃烧着指向同一座吞噬光明的宫殿。

寒浇的神殿矗立在王宫最高处,由巨大的黑色玄武岩砌成,形制粗犷狞厉,宛如巨兽的头颅嵌入山石。殿内终年寒气森森,四壁刻满扭曲的兽形图腾,唯有中央祭坛高燃着七盏幽蓝的长明灯,映照着中央一座巨大的、形态怪诞的青铜神像——形如人立而生的巨大蜈蚣,无数细足化作利爪,头部长着扭曲的复眼。神像脚边,是一只青铜巨盆,里面盛满暗红色的、粘稠冰冷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那是每日更换的奴隶生血,滋养着寒浇所信奉的所谓“蜈神”。空气中混合着凝固的血腥、灯油的异香与寒石特有的冷冽气息,令人几欲窒息。

子时已过。殿内空无一人,只有灯火在冰冷的石壁上投下巨大摇曳的影子,如同蛰伏的活物。沉重的殿门高达两丈,黑铁铸就,表面布满尖刺兽首浮雕。

一道瘦小如猫的黑影,紧贴着神殿外冰凉的玄武岩基座阴影移动。正是女艾。她身上穿着那件沾着已凝固成黑褐色的血泥、略显宽大的寒卒皮甲,脸上抹着厚厚的污泥和草木灰汁,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如同淬炼千年的黑曜石,紧紧盯着神殿侧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低矮仅容一人爬行的通风石龛——那是“鬼蝶”提供的神殿构造图的唯一缝隙入口。她像没有骨头般蜷缩,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身体,悄无声息地滑入那狭小的黑洞,消失在冰冷的黑暗中。

殿内。

祭坛幽蓝的火焰映得神像的复眼仿佛在转动。女艾如同壁虎,紧贴着刻满浮雕的巨大石柱移动。她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最细微的流动。时间!半刻钟倒计时在脑中沙沙作响!

一个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金属刮擦声从祭坛侧面响起!女艾猛地顿住,屏住呼吸。一个同样穿着寒卒甲胄、但腰间佩刀更精良的守卫打着哈欠,从一个兽头石像旁的窄门里踱了出来!距离太近,几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汗馊气!

女艾的手指瞬间扣紧了袖中暗藏的剔骨刀柄,指甲几乎陷入握槽的木柄里。汗水,或者是冰冷的油脂,从额角滑落。能退回去的路只有石龛,但折返的动作会瞬间暴露!她在冰冷的石柱后化为雕像,连心跳都几乎停滞。守卫惺忪的眼扫过空旷的神殿中央,似乎只是随意查看,嘟囔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蛮语,跺了跺冰冷的脚,竟又缩回了那道只容一人侧身的窄门里!

危机擦身而过。

女艾立刻动了,如同离弦之箭,没有丝毫声音地扑向神殿中央,那条巨大的青铜“蜈神”脚下!神像巨大的腹部是空心的,基座有一个隐蔽的活板机关,内部是中空的腹腔,藏着用于更换维护神像内部导油铜管的通道——这也是“鬼蝶”所标记的、唯一能在短时间内藏身的地方!她在神像一只蜈蚣足的暗影下摸索到一处冰冷光滑的凸起旋钮,手指发力,无声地拧动!沉重的青铜板滑开一道幽深的缝隙!

寒意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灵巧地钻了进去。就在活板合拢的瞬间,沉重的殿门铁链绞盘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巡行的队伍回来了!

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在殿外踏响,如同巨兽的心跳。殿门轰然向内洞开,凛冽的夜风灌入,冲散了凝固的血腥,吹得祭坛蓝火猛烈摇曳,神像复眼的阴影投在壁上,如同无数只眼睛骤然睁开!

寒浇在四名贴身铁卫的簇拥下踏入神殿。玄黑厚重的皮毛大氅披在铁甲上,面色在幽蓝灯火下显得如同冰雕,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阴鸷而亢奋的火光——那是刚欣赏完角斗场奴隶厮杀留下的余烬。他大步走向祭坛,铁靴敲击着黑色石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都滚出去!孤要单独与蜈神沟通!”寒浇的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凶戾,挥手斥退了想要近身的侍卫。神殿的秘密只能由他一人掌握。

沉重的殿门再次关闭,隔绝了外界。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祭坛蓝火的噼啪声、从青铜巨盆里蒸腾出的血腥气,以及寒浇沉重的呼吸。他走到那只巨大的血盆前,伸出覆盖着铁甲手套的右手,粗暴地搅动了一下粘稠冰冷的暗红液体,浓烈的腥气让他微眯起眼睛,发出一种近乎享受的喘息。他解下大氅,露出内里的铁甲,然后在祭坛前盘膝坐下,面对着那尊青铜蜈蚣神像,似乎在冥想,又似在聆听神谕。幽蓝的火焰映照着他半边狰狞的脸,另一半则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汗珠顺着女艾的额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青铜内壁上。她蜷缩在神像腹内的狭窄空间,几乎无法呼吸,刺鼻的铜锈和油污气令人窒息。寒浇巨大的影子投在壁板上,如同一个罩在她头顶的、随时会坠落的死神。她一动不动,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那唯一精确的时刻。

寒浇开始喃喃低语,声音沉闷模糊,如同念诵某种古老而血腥的咒文。他的双手在身前做出古怪的结印手势。

就在此时!女艾动了!

没有丝毫犹豫!完全依据精确到毫秒的计算!神像腹内的活板被她从内部猛然推开!没有丝毫声音发出!一道瘦小模糊的黑影如同被地狱之火喷出!速度快到极致!她从寒浇背对着的蜈神腹部破口闪电般扑出!全身的力量,十余年的积压的仇恨,所有的生存意志,都凝聚在那柄紧握在右手、微微下垂的暗沉乌色铩刃之上!瞄准的部位,并非心脏,也非咽喉,而是颈后铁甲与头盔接缝处那一线最脆弱的缝隙!寒人鹰侯专用铩刃,纤薄锋锐,专破甲片缝隙!

幽蓝的火光下,一道快如电光的乌影笔直刺向那致命的破绽!

“谁?!”

寒浇身为百战之将,警兆突生!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盘坐的身体猛地向前翻滚!同时本能地向右拧身、抬手格挡!

他的反应快若闪电!但女艾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更快!蓄谋已久!

嗤——!

刺耳的金属刮擦、撕裂声!血光迸现!

乌色的铩刃未能精准刺入预设的缝隙!却在那电光火石间的闪避格挡中,极其凶险地从寒浇抬起的右手小臂铁甲边缘划过!锋锐的刀刃切开了臂甲的边缘皮革,深深地、毫不留情地割进了肌肉!在寒浇壮硕的小臂上拉出一道深可见骨、长达数寸的恐怖豁口!

“呃啊——!” 寒浇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剧痛让他的反击瞬间变形!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巨熊猛地跃起,回身横扫!铁臂带着腥风砸向偷袭者!

但女艾根本未曾停留!一击无论是否得手,绝无恋战之意.

数日后,寒浇之死传进寒浞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