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冰魄春痕 龙潭惊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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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荣竖瞳不由自主地转向石室。穿透冰寒的岩壁，完颜雪的气息在稳定的龙气滋养下，如同冰雪覆盖下顽强生长的嫩芽，带着一种新生的柔弱与坚韧。方才激战中涌动的杀意与守护的决绝悄然退去，一种更为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心底滋生。他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步，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呻吟，从石室内幽幽传出。
黎童和孙青囊身体同时一震！ 叶当归古井无波的眼中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石台上，完颜雪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动了几下，随即，那双紧闭了许久的冰湖眸子，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那一声细微如冰裂的呻吟，仿佛投入寒潭死水的石子，瞬间在黎童心底漾开圈圈涟漪。隔着寒气蒸腾的石壁，枯荣竖瞳穿透阻碍，清晰地“看”到：石台上，完颜雪那双紧闭了不知多久的冰湖眸子，如同破开亘古冰封的湖面，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道缝隙。
初时的迷茫如同沉沉的雾霭，笼罩着她苍白的面容。那双曾俯瞰苍生、冰冷孤高的眼眸，此刻倒映着幽蓝的龙气光晕，显得脆弱而空蒙。视线无焦地扫过冰冷的石室穹顶，最终，仿佛受到某种牵引，穿透了石壁的阻隔，与黎童那只流淌着奇异翠绿光芒的枯荣竖瞳遥遥对上。
视线交汇的刹那！ 黎童心头猛地一跳！枯荣竖瞳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视野中的能量流转瞬间紊乱！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龙气滋养下的新生脉络，更“看”到了那冰湖深处骤然掀起的剧烈波澜——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看穿灵魂深处的刺痛与慌乱！
完颜雪的瞳孔骤然收缩！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但身体的本能已让她猛地撑起虚弱的身体！这个动作立刻牵动了尚未痊愈的心脉与枯竭的本源，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软倒，秀眉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冰魄玄功应激运转，一层薄薄的寒气瞬间覆盖周身，如同受惊后竖起的尖刺，将她重新包裹在冰冷的屏障之后。
“你…出去！”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颤抖，从石室内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渣里挤出来的，带着固执的疏离。她下意识地想拉起滑落在肩头的素白衣襟，遮住脖颈处裸露的惨白肌肤，动作仓惶得如同受惊的雪兔。
黎童僵立在洞口，那只枯荣竖瞳中的翠绿光芒下意识地黯淡了一瞬，被她那瞬间竖起的冰刺刺痛。一股莫名的涩意涌上喉头。他能“看”透她体内精微的能量流转，却在这一刻看不透她眼底那复杂翻涌的情绪。他想开口，想说些什么，比如“你醒了”，比如“你还好吗”，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石室洞口的距离。
“醒了？”孙青囊惊喜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沉寂，他连忙上前几步，隔着洞口关切道：“姑娘莫动！心神归元！龙气压阵，余毒拔除尚需固本培元！”他看着完颜雪苍白的脸和强撑着维持的冰冷外壳，眼中满是医者的担忧，“黎少侠方才…”他下意识地想提黎童如何守护、如何斩杀水鬼，却被黎童一个微微摇头的动作止住。
“孙老，守好洞口。”黎童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情绪。他不再看石室方向，枯荣竖瞳重新锁定洞穴入口那片幽暗水域，龙泉剑横于膝前，如同沉默的礁石。只是那只搁在膝盖上的左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洞内气氛微妙而凝滞，只有寒潭龙气无声流淌。
时间在冰封般的寂静中流逝。石室内，完颜雪不再试图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冰眸望着石室顶端的幽蓝光晕，眼神复杂难明。劫后余生的虚弱一波波袭来，混合着心脉被强行重塑的剧痛。然而，比身体更让她混乱的，是神魂深处残留的画面碎片——冰冷刺骨的潭水，撕心裂肺的剧痛，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在那黑暗即将吞噬一切的深渊边缘，一只带着奇异温热的手掌，始终牢牢地抓住她冰冷的手腕，一股坚韧不拔、带着枯荣轮转意境的奇异力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浮木，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沉沦的边缘拉回…
是他。 那个身负玉魄，眼中藏着枯荣轮回，本该是她不死不休对手的男人。 更是那个为她挡下玄甲血卫的致命重击，引动玉璧伟力反噬自身，最后更替她挡下毒针、左眼失明险些丧命的…男人。
冰冷的容颜上看不出表情，只有被睫毛掩盖的冰眸深处，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汹涌。金国雪魄圣女的高傲与责任，与内心那丝被强行撕开的缝隙剧烈冲突着。她该恨他？该杀他？还是…欠他？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粘稠阴冷意志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蛇，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寒潭洞穴厚重的岩壁与层层龙气屏障，瞬间降临！目标并非黎童，也非孙青囊，而是直指石室内心神剧荡、最为脆弱的完颜雪！
这精神冲击无形无质，却歹毒异常！它并非强攻，而是如同最狡猾的寄生虫，瞬间切入完颜雪神魂深处那因疲惫、虚弱和剧烈情绪冲突而产生的间隙！一股包含着无尽怨毒、冰冷绝望、诱人沉沦的负面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冲击着她刚刚稳固的心神防线！
“呃啊——！” 完颜雪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尖叫！那冰冷的伪装瞬间破碎！眉间那点冰蓝光芒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刚刚凝聚起一丝的冰魄玄功瞬间溃散！她身体蜷缩，剧烈颤抖，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痛苦神色，仿佛正被无形的恶鬼拖拽向深渊！心脉深处，那被玄龙冰针拔除的印记位置，隐隐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感！
“摄魂魔音？！小心！”孙青囊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他认出这是极其阴损的旁门手段，专攻心神破绽！对此刻的完颜雪而言，无异于索命追魂！
黎童的枯荣竖瞳在精神冲击降临的刹那便骤然锁定了来源！视野穿透岩壁、越过寒潭，清晰地“看”到！ 洞穴入口上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嶙峋钟乳石丛中，不知何时潜伏着两道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 一人身材佝偻矮小，如同腐朽的木桩，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下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如同揉皱纸张的惨白老脸，尤其那双眼睛，浑浊灰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她枯瘦如同鸡爪的双手结成诡异的手印，一股股肉眼不可见、却散发着浓郁绝望波动的精神涟漪正源源不断地从她眉心散发出来——鬼面摄魂婆！ 另一人身形高瘦如竹竿，穿着惨白色的麻布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哭丧面具，双手拢在袖中，周身散发着阴寒刺骨的玄冥死气——白煞拘魂使！正是金国“幽冥道”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刺杀组合——“幽冥双煞”！他们竟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水下防御，潜伏到了洞穴制高点！
“找死！”黎童眼中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风暴！他岂能容忍对方再次伤害石室中那刚刚挣脱死亡、心神未稳的身影！一股混杂着滔天怒意与守护决绝的意志，随着枯荣真气的疯狂运转，轰然注入那只新生的枯荣竖瞳！
枯荣劫——瞳光！
嗡——！ 一声无形的精神嗡鸣在洞穴中震荡！ 黎童那只漆黑的枯荣竖瞳深处，那点翠绿寒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光华之中，枯荣流转、生灭相依的至高真意瞬间凝聚！一道凝练如实质、蕴含着湮灭神魂与复苏生机双重伟力的精神光束，如同破开混沌的劫雷，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刺向钟乳石丛中鬼面摄魂婆那双正在施展邪术的灰白死眼！
这是枯荣之眼的反击！以生灭真意，直斩邪祟神魂本源！
“啊——！” 鬼面摄魂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她那对死寂的灰白眼眸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浑浊的液体瞬间飙射而出！眉心凝聚的精神涟漪如同被投入沸油的积雪，瞬间崩溃消散！她双手抱头，枯槁的身体如同风中残叶般从藏身处滚落下来，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凄厉哀鸣！
精神冲击瞬间中断！ 石室内，完颜雪如同溺水之人被拉出水面，剧烈地喘息着，蜷缩的身体渐渐停止颤抖，眉心冰蓝光芒艰难地重新稳定，但脸色煞白如纸，眼神中残留着惊悸与痛苦。
“婆子！”白煞拘魂使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啸！惨白哭丧面具下的双眸爆射出怨毒寒光！他身形如同鬼魅般飘下，瞬间落在鬼面摄魂婆身边！同时，他拢在袖中的双手闪电般探出！十指干瘦如柴，指甲却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泽，萦绕着浓稠如墨的玄冥死气！ 黄泉——腐骨爪！ 十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洞穿金铁、腐蚀神魂的幽蓝爪罡，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索命鬼爪，无视了距离，瞬间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呜咽，直取洞口处的黎童周身要害！爪风未至，那股冻结灵魂、污秽生机的阴寒死意已让洞穴温度骤降！地面凝结出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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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击迅若雷霆！狠戾绝伦！显然是为鬼面摄魂婆复仇，更是要趁黎童发出精神瞳光后心神稍懈的绝杀一击！
黎童枯荣竖瞳光芒未敛！方才一击“枯荣劫瞳光”虽重创了摄魂婆，却也让他精神一阵刺痛！面对这索命鬼爪，他眼中那点翠绿寒星疯狂闪烁！视野中，十道幽蓝爪罡的轨迹、力量核心、死气流转的薄弱之处清晰呈现！ 然而太快！太近！ 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根本来不及完全闪避或格挡！只能勉强侧身，将枯荣真气灌注后背，准备硬抗这足以撕裂神魂的玄冥死气！
眼看那索命鬼爪即将抓裂黎童的后心！
“凝！” 一个冰冷如万载玄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冻结时空的法则之力！ 一直盘坐寒玉、仿佛置身事外的叶当归，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石室洞口前方！他并未看那袭来的鬼爪，只是伸出右手食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嗤——！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绝对零度寒气构成的幽蓝光线，如同划破空间的神罚，瞬间刺出！ 光线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 精准无比地点在白煞拘魂使那十道鬼爪力量交汇、死气最为汹涌、却也最不稳定、如同无数微小旋涡纠缠的那个核心节点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如同琉璃碎裂的细微脆响！ 那道幽蓝光线如同投入滚烫的一滴冰水！ 凝练狂暴的玄冥死气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瞬间凝固、崩解！十道足以撕裂宗师高手的恐怖爪罡，在距离黎童后背仅有三寸之遥时，骤然溃散成漫天飞舞的幽蓝色冰晶碎屑，簌簌落下！连一丝劲风都未能触及黎童！
反噬之力逆卷而上！ 白煞拘魂使如遭重锤轰胸！惨白哭丧面具下喷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十指指甲寸寸断裂！笼罩全身的玄冥死气瞬间黯淡紊乱！他眼中充满了难以想象的惊骇与恐惧！如同见了真正的幽冥主宰！再无半分停留，一把抄起地上惨叫翻滚的鬼面摄魂婆，身形化作一道惨白鬼影，朝着洞穴入口亡命遁逃！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洞穴内再次陷入死寂。唯有鬼面摄魂婆那断断续续、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惨嚎声在通道中迅速远去。
黎童缓缓转过身，枯荣竖瞳望向叶当归那如同孤峰般矗立的背影，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无以复加。方才那一指，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他此刻根本无法理解的、冻结于湮灭法则的终极力量！这才是真正的…超凡入圣？
叶当归并未理会黎童的目光。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双眸，第一次带着一丝凝重，穿透岩壁，望向寒潭深处那片被龙形浮雕镇压的、幽暗无光的深水地带。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悸动，正从潭底最深处悄然扩散出来！
“时间…到了。”叶当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宣告着什么。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利剑，扫过黎童、孙青囊，最后落在那幽深的石室入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带她离开此地！立刻！马上！”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竟如同融入寒雾般凭空消失！只留下一缕冰冷的气息在原地缓缓消散！
“师叔？！”孙青囊愕然惊呼！
黎童心头剧震！枯荣竖瞳猛地转向寒潭深处！在那片被磅礴龙气镇压的幽暗水底，他“看”到原本如同磐石般稳固的能量场域深处，一股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更加古老、更加暴戾、更加浩大的意志，如同沉睡的魔神，正被某种契机触动，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睛的轮廓！
潭水深处，隐隐传来一声低沉、悠长、仿佛穿越洪荒万古的…龙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