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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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的闹钟本该是吴天用来赶工的信号,此刻却被手机突兀的震动盖过。他正趴在出租屋的旧木桌上,面前摊着几张皱巴巴的求职简历,笔尖悬在“期望薪资”那栏半天落不下去——房东下午刚发消息,再不交房租,三天后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屏幕亮起的瞬间,吴天以为是哪家公司回了消息,指尖划过解锁键,却见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跳出来,字体是少见的楷体,像用毛笔写在屏幕上:“想赚快钱,就来老城区废桥底,凌晨三点,鬼市开门。”

“鬼市?”他嗤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老城区的废桥他知道,是十年前修新桥时被弃用的,桥身爬满青苔,底下常年堆着流浪汉的破被子,哪有什么能赚钱的地方。可视线扫过桌角房东催租的通知单,那行“三天后清退”像根针,扎得他心头发紧。

丢工作的第三个月,他把积蓄全填进了母亲的医药费里,如今口袋里只剩几十块零钱。“姑且去看看,大不了就当走夜路。”吴天咬咬牙,从衣柜里翻出最厚的外套——九月的深夜已经带了凉意,尤其是老城区那片,总比别处冷几分。

出门时,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他摸着墙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得楼梯“吱呀”响。小区里静得可怕,只有垃圾桶旁的流浪猫被脚步声惊起,“喵”地叫了一声,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处闪了闪,像颗掉在地上的玻璃珠。

骑上那辆快散架的电动车,吴天沿着马路往老城区走。路灯每隔几十米才亮一盏,光线在雾里晕开,像裹了层湿棉花,连路面都看得模糊。路过便利店时,他想买瓶水,却发现卷帘门紧闭,玻璃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凌晨两点后不营业,勿叩门。”

“奇怪,以前这家店不是二十四小时开吗?”吴天嘀咕着,拧动车把继续走。越靠近废桥,雾气越浓,连电动车的灯都只能照出眼前两米远的路。等他终于停在废桥底下时,连自己的鞋尖都快看不清了。

桥洞下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吴天刚要掏出手机照照,就见雾里慢慢显出个身影——那人穿件灰布衫,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身形瘦得像根竹竿,脸藏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来了?”那人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铁片,刮得人耳朵疼。没等吴天开口,一张纸就递了过来,指尖触到纸的瞬间,吴天打了个寒颤——那纸是湿冷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带着股说不清的潮气,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拿着,进市的凭证。”灰布衫人说完,就往后退了两步,身影慢慢融进雾里,仿佛从来没出现过。吴天捏着那张黑纸,只觉得手心发沉,他想再问问“鬼市到底是什么”,可张口时,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从桥洞外吹进来,带着股腐叶的味道,吴天裹紧外套,低头看了眼手机——两点五十五分。还有五分钟,鬼市就要开了。他盯着手里的黑纸,纸面上光滑得没有任何纹路,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那纸在盯着自己,像双藏在暗处的眼睛。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三点整的瞬间,吴天突然听见“咔嗒”一声,像是石头摩擦的声音。他猛地抬头,只见面前的石壁——那面他刚才还摸过、冰凉坚硬的石壁,竟慢慢裂开一道缝,缝里透出淡淡的光,不是路灯的昏黄,也不是手机的冷白,而是种暖融融的、像香火燃烧时的光。

紧接着,一股香味飘了出来,是檀香的味道,很淡,却能穿透浓重的雾气,直往鼻子里钻。可没等吴天细闻,另一股味道就缠了上来——是腐味,像烂掉的木头混着潮湿的泥土,和檀香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闻得人胃里发紧。

裂缝越变越大,最后竟能容下一个人侧身通过。吴天看见有身影从雾里走出来,悄无声息地往裂缝里钻——有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挎着个绣花包;有戴瓜皮帽的老头,手里拄着根拐杖;还有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低着头,脚步匆匆,像是怕赶不上什么。

他们都不说话,连脚步声都轻得像羽毛,吴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个个钻进裂缝,心里突然升起股莫名的冲动——他想跟上去,想看看裂缝后面到底是什么。手里的黑纸像是有了温度,轻轻贴着掌心,仿佛在催促他。

吴天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进兜里,侧身钻进了裂缝。刚进去,他就觉得眼前一亮,等适应了光线,他彻底愣住了——哪里是什么狭窄的石缝,里面竟是一条长长的街!

街面是青石板铺的,缝隙里长着些不知名的小草,绿油油的,却没有任何影子。两侧的铺子一间挨着一间,都挂着青布幌子,幌子上的字是用白墨写的,歪歪扭扭的,吴天眯着眼看,才认出“骨器铺”“影纸斋”“香烛行”之类的名字。

最奇怪的是铺子门口的灯笼,红绸面的灯笼,里面的火却是幽绿色的,像坟地里的鬼火,幽幽地烧着,照得周围的一切都泛着层冷光。街上的行人跟他在裂缝外看见的一样,都低着头走路,脸色惨白得像纸,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睛都像是蒙着层雾,看不清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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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站在原地,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他想回头看看裂缝还在不在,可转身时,却发现身后只有青石板路,刚才进来的裂缝早就没了踪影,连一点光都没留下。

“这到底是哪儿?”他小声嘀咕着,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黑纸。就在这时,他觉得手心一阵痒,低头一看,那原本光滑的黑纸面上,竟慢慢浮现出一行小字,是暗红色的,像用血写的:“只买不卖,莫贪莫问。”

字刚浮现完,就有个穿蓝布衫的伙计从旁边的铺子里探出头,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客官,要买点什么?我们这儿的‘忘忧香’,点上一支,什么烦恼都忘了。”伙计的声音很尖,像捏着嗓子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天,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吴天刚想摇头,手里的黑纸突然烫了一下,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伙计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慢慢缩回了铺子里,门“吱呀”一声关上,像从来没开过。

吴天攥着发烫的黑纸,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街上还是静悄悄的,只有灯笼里的绿火“噼啪”响着,偶尔有行人从他身边走过,衣角擦过他的胳膊,凉得像冰,却没有任何触感,仿佛那些人只是些影子。

他抬头看了眼远处,长街好像没有尽头,青布幌子在风里轻轻飘着,白墨写的字在绿火的映照下,像一张张咧开的嘴,正对着他笑。

走了约莫十几步,吴天的目光被一家铺子吸引住了——那是家“绣品铺”,幌子上的“绣”字绣着一圈黑边,看着比别的幌子更暗些。铺子的门是敞开的,里面摆着好几排木架,架子上挂满了绣品,却不是寻常的花鸟鱼虫,全是黑色的绣布,上面绣着的,竟是人的眉眼。

那些眉眼绣得极逼真,睫毛的纹路、瞳孔的光泽都清晰可见,只是颜色奇怪——眉毛是灰的,眼睛是白的,像死人的眉眼,被缝在黑布上,直勾勾地盯着门外。

吴天本想绕开,可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挪不动步。他盯着那些绣品,只觉得心里发慌,却又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有幅绣品上的眉眼,竟和他小时候见过的邻居奶奶有些像,尤其是眼角的那颗痣,位置、大小都分毫不差。

“公子,瞧着面善呢。”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铺子里传来,软乎乎的,像裹了层糖,却听得吴天头皮发麻。他循声望去,只见铺子深处的藤椅上,坐着个穿红裙的女人,正慢悠悠地摇着团扇。

那女人的头发很长,黑得发亮,垂在肩膀上,遮住了半边脸。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刺眼,像刚喝了血。见吴天看过来,她缓缓抬起头,露出的另半边脸上,竟没有眼睛——眼眶是空的,黑洞洞的,像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

吴天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行人。可那行人像没感觉到似的,依旧低着头往前走,衣角擦过吴天的胳膊,凉得他打了个寒颤。

“公子别怕呀。”红裙女人笑了起来,声音依旧软乎乎的,可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却对着吴天,像是在“看”他,“我这铺子的绣品,都是用‘忆魂线’绣的,能留住人的模样,日后想谁了,拿出来看看,它就显谁的样子。”

她说着,从藤椅旁的木盒里拿出一幅绣品,递向吴天。那绣品也是黑布的,上面绣着双眼睛,睫毛很长,眼尾微微上挑,竟有几分熟悉。“这幅叫‘忆旧容’,我瞧着公子面善,送你了。”

吴天的目光落在那幅绣品上,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那双眼,像极了他前女友阿瑶的眼睛。阿瑶去年车祸去世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样的眼睛,可这幅绣品上的眼,连瞳孔里的那点光都和阿瑶一模一样。

“拿着吧,”红裙女人的声音又传来,带着股说不出的诱惑,“以后想阿瑶了,只要摸一摸这绣品,就能看见她了。”

“你怎么知道阿瑶?”吴天猛地抬头,声音发颤。他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阿瑶的名字,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

红裙女人笑了笑,没回答,只是把绣品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不要钱的。”

吴天的手抬了起来,指尖离绣品只有几厘米远。他能看见绣布上的针脚,细密整齐,忆魂线在绿火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只要接过这幅绣品,就能再看见阿瑶了——这个念头像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忘了害怕,忘了黑纸上的警告。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绣品的瞬间,手里的黑纸突然“嗡”地一下,变得滚烫,像攥了块烧红的烙铁。吴天疼得叫出声,猛地收回手,黑纸从他掌心滑落,掉在青石板路上。

他弯腰去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幅“忆旧容”——绣品上的眼睛,竟动了!

不是错觉,那双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接着,瞳孔慢慢转动,最后,竟直勾勾地看向了吴天,眼尾还微微弯了弯,像在笑。更可怕的是,眼白里慢慢渗出了血丝,顺着绣布往下流,在黑布上晕开,像一道道血痕。

“啊!”吴天吓得后退,脚踢到了地上的黑纸,他慌忙捡起黑纸,抬头再看铺子里时,红裙女人已经不见了,藤椅空荡荡的,只有那幅“忆旧容”还挂在木架上,黑布上的血痕还在,只是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

铺子里的绣品好像都活了过来,木架上的眉眼纷纷转动,看向吴天,有的在笑,有的在哭,绣布上渗出的血痕越来越多,顺着木架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吴天再也不敢停留,转身就跑,手里的黑纸依旧滚烫,贴在掌心,像在提醒他刚才的危险。他跑了好远,才敢回头看一眼,那间绣品铺已经变成了个模糊的影子,可他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从背后盯着他,让他浑身发冷。

吴天攥着那张泛潮的黑纸,指尖能触到纸面下若有若无的凉意,像攥着一块浸了水的老玉。他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两侧铺子的青布幌子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幽绿的灯笼光在布面上淌过,把“骨器铺”“影纸斋”的字样映得忽明忽暗,连空气里的檀香都掺了些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吸进肺里发沉。

走到街角时,一阵细碎的念叨声钻进耳朵。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家“古玩铺”前蹲了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西装熨得笔挺,袖口却沾着点泥渍,像是从什么偏僻地方赶来的。男人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青铜镜,指腹反复摩挲着镜缘的花纹,嘴里不停重复:“这镜子真好看,太好看了……”

吴天停住脚,往铺子里扫了一眼。铺子里没点灯,只有几排木架歪歪斜斜地立着,上面摆着陶罐、铜铃之类的旧物,蒙着厚厚的灰,一看就许久没人打理。更怪的是,铺子里连个掌柜的影子都没有,只有木架缝隙里漏出的幽光,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

那男人却像没察觉异样,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数都没数就往木架上一放,动作急切得像是怕被人抢了似的。“钱放这了,这镜子我买了。”他说着,双手捧着青铜镜举到眼前,想看看镜面。可刚碰到镜面的瞬间,男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脸上的兴奋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眼神也变得空洞,像蒙了层雾。

吴天心里一紧,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他看见男人的手指开始变得透明,像被水浸湿的糖纸,一点点往下消融。紧接着,透明的范围顺着指尖往上爬,蔓延到手腕、胳膊,再到肩膀。男人像是毫无知觉,依旧保持着举镜的姿势,嘴里的念叨声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气音,消散在风里。

不过十几秒的功夫,男人的上半身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只有西装的领口还浮在空中,像件没人穿的空衣服。吴天的心脏狂跳,攥着黑纸的手沁出了汗,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又过了几秒,最后一点西装下摆也化作了细碎的光点,飘进了青铜镜里,原地只剩下那沓钞票,和木架上孤零零的青铜镜。

吴天盯着那面镜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镜面没有映出铺子的景象,也没有映出他的影子,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像是深夜的坟地。更吓人的是,漆黑里隐约能看见几团模糊的影子,像是人蜷缩着的样子,一动不动。他猛地回过神,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幌子,青布擦过脖颈,凉得他打了个寒颤——这鬼市的东西,哪是能买的?买走的哪是物件,分明是自己的命。

吴天不敢再看那古玩铺,转身就往回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青石板路被灯笼光映得忽明忽暗,他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长街,两侧铺子的幌子在风里晃着,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

走了没几步,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痛,像是攥了块烧红的炭。他赶紧摊开手,只见那张黑纸的边缘开始发烫,纸面原本淡灰色的字迹,正慢慢变成暗红色,像血浸过似的,一行新的字浮现出来:“再往前走,恐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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