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猫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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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巴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三个小时,最后“吱呀”一声停在王家村外的土坡下。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着泥土、腐叶和牲口粪便的味道涌进来,王刚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这味道陌生又熟悉,像他藏在衣柜最底层的旧毛衣,带着十年前的温度。
他弯腰提起脚边的行李箱,轮子在碎石路上磕磕绊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箱子是大学毕业时买的,米白色的外壳早已被磨得发黄,边角处露出深褐色的塑料底,提手处的缝线也松了几针,晃悠着几根线头。这箱子跟着他在城里漂了八年,如今终于跟着他回到了起点。
王家村卧在山坳里,三面被青山围着,像被巨人的胳膊圈住的孩子。远处的山尖蒙着层薄雾,灰绿色的轮廓在天光大亮时仍显得模糊,像水墨画里没晕开的墨团。泥土路被昨夜的雨浸得发黏,鞋底踩上去“啪嗒”响,每走一步都要费点劲。路两旁的田埂里种着油菜,这会儿刚抽苔,嫩黄的花骨朵挤在枝头,风一吹就轻轻晃,可田埂上没见着一个干活的人,连看家的狗都没叫一声,整个村子静得反常。
快到村口时,才看见老槐树下聚着几个人。那棵老槐树得两个人才能合抱,树干上爬满了青苔,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像老人干枯的手指。树下的石墩上坐着三个老人,都穿着深蓝色的旧棉袄,手里夹着自卷的烟,烟雾慢悠悠地飘起来,遮住了他们的脸。
王刚认得他们,是村西的王大爷、二叔,还有住在村口的赵老根。他停下脚步,笑着喊了声:“二叔,王大爷,赵叔,我回来了。”
烟圈顿了顿,三个老人抬起头。王大爷的眼睛半眯着,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才认出他来,嘴里“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多说话。赵老根则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可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反而显得更沉郁。只有二叔站起身,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手指触到箱子的瞬间,王刚感觉二叔的手在抖。
“刚子,一路累了吧?”二叔的声音压得很低,比平时沙哑些,“先去你娘的老房子歇着,我让你二婶给你煮点粥。”
王刚点点头,跟着二叔往村里走。老槐树下的烟味还飘在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三个老人又低下头,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瞟,像在避讳什么。
“二叔,村里怎么这么静啊?”王刚忍不住问,“我记得以前这时候,田埂上都有人干活,狗也叫得欢。”
二叔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含糊道:“天冷,大家都懒得出来。”
王刚没再追问。他知道母亲走后,这老房子就空着,去年年底二叔给他打电话,说房子漏了雨,让他有空回来修修,不然开春就塌了。他在城里的工作刚辞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回来处理房子,顺便给母亲上柱香。
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母亲的老房子。土坯墙的颜色已经发暗,墙根处爬着几丛杂草,院门上的铁锁生了锈,锁孔里塞着点枯草。二叔掏出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去,“咔嗒”一声打开锁,推开院门时,门轴发出“吱呀——”的长响,在安静的村里显得格外刺耳。
院子里的地面裂着缝,角落里堆着母亲生前用的柴禾,有的已经发了霉。靠墙的地方种着一棵石榴树,枝桠光秃秃的,树皮上有几道深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王刚的目光在石榴树上停了停,心里有点发堵——这棵树是他十岁那年和母亲一起种的,母亲说等他结婚了,就让他带着媳妇回来吃石榴。可现在,树还在,母亲却不在了。
“刚子,你先收拾收拾,我去喊你二婶煮粥。”二叔把行李箱放在屋檐下,转身要走,又突然回过头,抓住他的胳膊,手指用了点劲,“刚子,记着,夜里别出门。”
王刚愣了一下,笑了笑:“二叔,我都多大了,还怕黑啊?”
“不是怕黑。”二叔的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里带着他看不懂的恐惧,“是后山的山猫,邪性。这阵子不太平,夜里别往外跑。”
“山猫?”王刚皱了皱眉,“不就是普通的野猫吗?有什么邪性的。”他在城里见过不少流浪猫,最多就是偷点东西吃,哪有什么邪性可言。
二叔还想说什么,嘴张了张,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松开他的胳膊:“你别不当回事,听二叔的话,夜里锁好门窗,别出门。”说完,就转身走了,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像是在躲避什么。
王刚看着二叔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知道农村的老人都有点迷信,什么山神、鬼祟的说法一大堆,他从小听得多了,从没当真过。他走进屋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墙上挂着母亲的遗像,黑白色的照片里,母亲笑得很温和。他走过去,擦了擦遗像上的灰尘,轻声说:“娘,我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下午,王刚都在收拾屋子。把母亲的旧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把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把院子里的杂草拔掉。太阳快落山时,二婶端着一碗粥过来,还带了一碟咸菜和两个馒头。二婶的话不多,放下东西就走,走之前也跟他说:“刚子,夜里别出门,听你二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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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刚点点头,心里觉得奇怪——怎么连二婶也这么说?他喝着粥,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远处的青山渐渐变成了深黑色,像蹲在那里的巨兽,正盯着村子。
天黑透时,他锁了院门,又把屋门反锁,躺在母亲的旧床上。床板有点硬,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点霉味,他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影。村里静得厉害,连虫鸣都没有,只有风刮过窗棂的声音,“呜呜”的,像有人在哭。
他想起二叔的话,心里有点发毛,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是村里最近丢了鸡,所以老人才说山猫邪性。他闭上眼,想早点睡着,可翻来覆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了寂静。
那叫声不是从院外传来的,更像是在后山方向,隔着几里地,却清晰得像在耳边。不是猫叫——王刚在城里听过猫叫,要么是软绵绵的“喵喵”声,要么是发情时的“嗷嗷”声,可这声音不一样。
它像婴儿的啼哭,带着撕心裂肺的委屈,可又裹着野兽的粗粝,尾音拖得很长,“嗷——呜——”,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刮在耳朵上。第一声刚落,第二声又接了上来,比第一声更凄厉,更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受苦,又像是在发怒。
王刚猛地坐起身,心脏“咚咚”地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叫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近,仿佛那东西正从后山往村里跑。
他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慢慢掀开窗帘的一角。窗外的月光很亮,把院子里的地面照得发白,石榴树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映在地上,像怪物的爪子。他顺着声音往后山的方向看,远处的山坡黑漆漆的,只有矮树丛的轮廓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突然从矮树丛里窜了出来。速度快得像风,贴着地面掠过去,转眼间就消失在另一片树林里。那影子比普通的猫大得多,大概有半只狗那么大,浑身灰扑扑的,跑起来的时候,尾巴绷得笔直,像根棍子。
王刚的眼睛瞪得溜圆,手指攥着窗帘,指节都发白了。他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东西绝对不是普通的猫,普通的猫没有那么大的体型,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
叫声还在响,可已经往山深处去了,越来越远,最后渐渐消失在寂静里。村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王刚站在窗边,直到腿都麻了,才慢慢退回到床上。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那道灰影和凄厉的叫声,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二叔的话,“后山的山猫,邪性”,心里第一次有点发怵。难道村里真的有什么邪性的山猫?
天快亮时,王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等他醒来,太阳已经照到了窗台上。他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屋门,院子里的空气很清新,带着点泥土的味道。昨晚的叫声和灰影像是一场梦,可心里的悸动感还在。
他洗漱完,打算去二叔家问问情况。路过张婶家的院子时,看见张婶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张婶是母亲生前的邻居,为人很热情,以前经常给他们家送菜。
“张婶,早啊。”王刚走过去打招呼。
张婶回过头,看见他,笑着说:“刚子,醒啦?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王刚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张婶,你昨晚有没有听到后山有叫声?像婴儿哭,又像野兽叫的那种。”
张婶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手里的衣服掉在晾衣绳上,她赶紧伸手扶住,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叫声?没有啊,我昨晚睡得早,什么都没听到。”
“不可能啊,那叫声很大,全村应该都能听到。”王刚有点急,“我还看到后山有一道灰影,跑得特别快,比猫大很多。”
张婶的眼神闪了闪,低下头,手里的衣服拧得紧紧的,声音也低了些:“刚子,你是不是太想你娘了,没睡好,出现幻觉了?村里哪有什么灰影,更没有什么叫声。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
王刚看着张婶,心里有点疑惑。张婶平时不是这样的,有什么事都愿意说,可今天却明显在回避。他的目光落在张婶的袖口上,突然顿住了——张婶穿的是件深蓝色的外套,袖口处沾着几根灰黑色的毛,长短和粗细都差不多,看起来像是动物的毛。
“张婶,你袖口上的毛……”王刚指了指她的袖口。
张婶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赶紧把袖口往身后藏,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不少:“没、没什么,可能是昨天喂鸡的时候,沾到的鸡毛。”
“鸡毛不是这个颜色的。”王刚皱了皱眉,“这毛是灰黑色的,比鸡毛粗。”
张婶的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只是拿起盆,转身往屋里走,脚步很快,像是在逃跑。“刚子,我还有事,先回屋了。”说完,就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王刚站在原地,看着张婶家的房门,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张婶肯定知道什么,可她为什么不肯说?还有那几根灰黑色的毛,到底是什么动物的?难道真的和昨晚的山猫有关?
他想起母亲的老房子后院,还有块荒废的菜地没收拾。也许收拾菜地的时候,能发现点什么。他转身往老房子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预感——村里的平静,恐怕没那么简单。
母亲的老房子后院,比前院更荒芜。地面上的杂草长得有半人高,狗尾草的穗子垂着,沾着晨露,风一吹就晃悠,像是在偷偷打量来人。靠墙的地方堆着几个旧花盆,是母亲生前种月季用的,如今花盆裂了缝,里面的土干裂成一块块,只剩下几根干枯的花茎,像老人蜷曲的手指。王刚找来一把镰刀,木柄上还缠着母亲当年用的蓝布条,布条已经褪色发白,边缘起了毛。他攥着木柄,指腹蹭过布条的纹路,心里忽然有点发酸——这把镰刀,还是他十二岁那年,母亲为了让他学干活,特意去镇上铁匠铺打的。
他挥起镰刀割草,刀刃有点钝,割到硬梗子的时候会“咯吱”响。汗水很快浸湿了后背,贴在衣服上,有点痒。阳光穿过头顶的梧桐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杂草上,可他总觉得这阳光暖不进心里。他时不时地往院墙外看,墙外是村里的小路,再远些就是后山的林子,墨绿的树冠连在一起,像道密不透风的墙,总让他觉得有双眼睛藏在树后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割到墙角的时候,镰刀突然“当”地一声,碰到了什么硬东西。王刚心里一紧,停下手里的活,蹲下身,拨开缠在墙上的牵牛花藤——那藤子长得疯,藤蔓已经钻进了土坯墙的裂缝里,叶子上还沾着昨晚的露水,凉丝丝的。等他把藤蔓扯开,墙角的景象让他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
土坯墙上,留着三道并排的爪痕。不是猫爪那种细碎的小印子,每道爪痕都有成人手指那么长,深深嵌在砖缝里,像是用铁钩子硬生生刮出来的。爪痕的边缘还沾着点干硬的暗红,颜色发乌,像是干涸了很久的血迹,牢牢粘在土坯的缝隙里,抠都抠不下来。最让他心慌的是爪痕的尺寸——他比了比自己的手掌,这爪痕比普通猫爪大两倍还多,甚至比他家以前养的土狗的爪印还要宽,边缘锋利得能看到土坯被撕裂的纤维。
“这是什么东西弄的?”王刚的声音有点发颤,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爪痕,土坯的粗糙感蹭过指尖,那道暗红的痕迹却纹丝不动,像是长在了墙上。他忽然想起昨晚的灰影,想起那凄厉的叫声,后背一下子冒起冷汗——难道这爪痕,是那只“邪性”的山猫留下的?可山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爪子?
他掏出手机,想把爪痕拍下来,发给城里做动物保护志愿者的朋友问问。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打开相机,对准爪痕,刚要按快门,屏幕突然“咔嗒”一声黑了。他以为是误触了电源键,按了按开机键,可屏幕还是黑的,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拍了拍手机,又长按电源键,屏幕依旧死气沉沉,像块没用的废铁。
“奇了怪了,昨晚还好好的。”王刚皱着眉,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手机是去年刚换的,电池还很新,怎么会突然关机?他站起身,刚要转身回屋拿充电器,目光却落在了爪痕旁边的地上。
地上多了一小撮灰黑色的毛。
那撮毛散落在土块上,大概有手指那么长,粗细比猫毛粗些,颜色是深灰带黑,和张婶袖口上沾的毛一模一样。毛的根部还沾着点暗红,像是没干透的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王刚的心脏“咯噔”一下——他刚才蹲在地上看爪痕的时候,明明没看到这撮毛,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凭空冒出来了?
他蹲下身,想把毛捡起来看看,手指刚要碰到,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咳咳”的咳嗽声,声音沙哑,带着点颤。
王刚猛地抬起头,看见村头的王大爷扛着锄头站在院门口。王大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干瘦的小腿,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脸色却白得吓人,像是刚受了什么惊吓。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墙角的爪痕,嘴唇抖得厉害,手里的锄头杆“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他都没察觉。
“王大爷,您怎么来了?”王刚站起身,心里有点发虚,下意识地挡住了地上的那撮毛。
王大爷没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进院子。他的脚步有点踉跄,像是腿软,走到离爪痕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他伸出手,手指在爪痕上方悬了悬,却没敢碰,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这是……这是‘山爷’的印子……”
“‘山爷’?”王刚愣了一下,这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王大爷,‘山爷’是什么?是后山的野兽吗?”
王大爷的身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野兽”两个字烫到了。他转过头,看着王刚,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声音也在发抖:“你不知道‘山爷’?你娘……你娘没跟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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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没说过。”王刚摇了摇头,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我十岁就跟我娘去城里了,村里的事大多都忘了。‘山爷’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跟昨晚的叫声、还有这爪痕有关?”
王大爷的脸色更白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脚腕撞到了旁边的杂草堆,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锄头杆,眼神却还盯着那道爪痕,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别问了,别问了……”他嘴里不停地念叨,声音越来越小,“你别碰这爪痕,也别找‘山爷’,不然……不然会出事的。”
“出什么事?”王刚追上去一步,“王大爷,您跟我说清楚啊!张婶今早也躲着我,她袖口上还有跟地上一样的灰毛,村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爷的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话,可他看了看墙角的爪痕,又看了看院墙外的后山,突然用力摇了摇头,扛起锄头转身就往院门外走。他走得太急,脚后跟绊到了门槛,踉跄着差点摔出去,手里的锄头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巨响。他没捡锄头,只是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嘴里还喊着:“你赶紧收拾房子,早点回城里去!别待在村里,别待……”
王刚想追出去,可刚跑两步,就看到王大爷已经拐进了村头的小路,身影很快消失在树影里。他蹲下身,捡起王大爷掉在地上的锄头,锄头杆上还沾着王大爷的手汗,有点湿滑。他看着锄头,又回头看了看墙角的爪痕,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山爷’……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在地上的那撮灰毛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把毛包起来,塞进了口袋——这毛说不定是个线索,不能丢。
他不敢再留在后院,拿起镰刀和锄头,匆匆忙忙地往屋里走。走到屋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院的墙角,那三道爪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一张咧开的嘴,在无声地笑着。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听得他浑身发毛。
他走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靠在门板上,胸口还在不停起伏。他掏出刚才被黑屏的手机,按了按开机键,这次屏幕居然亮了,电量显示还有百分之六十。他愣了愣,打开相册,里面没有刚才没拍成功的照片,像是刚才的黑屏只是一场幻觉。
可墙角的爪痕是真的,地上的灰毛是真的,王大爷的恐惧也是真的。
王刚走到桌前,把包着灰毛的纸巾放在桌上,又拿出手机,想给二叔打个电话问问“山爷”的事。可他刚点开拨号界面,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院门。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桌上。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慢慢掀开窗帘的一角,往院子里看。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棵石榴树在风里晃悠。可刚才的“吱呀”声,他听得清清楚楚,绝不是幻觉。他的目光扫过院门口,突然停住了——院门上的铁锁,明明是他早上打开后挂在门环上的,现在却不见了。
锁去哪了?
王刚的后背一下子凉透了,他想起二叔说的“夜里别出门”,想起张婶躲闪的眼神,想起王大爷发白的脸。他慢慢后退,走到母亲的遗像前,看着照片里母亲温和的笑容,突然觉得,这栋他从小长大的老房子,好像藏着无数他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些秘密,正像那只“邪性”的山猫一样,在暗处盯着他,随时准备扑上来。
他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风刮过院墙的声音,杂草晃动的声音,还有……远处后山传来的,隐约的“呜呜”声,像是野兽的低吼,又像是谁在哭。
他攥紧了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村里,一定有问题。他必须找到答案,不管那“山爷”是什么,不管那爪痕是谁留下的,他都要弄清楚。
清晨的雾还没散,王家村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搅碎了平静。王刚是被哭声惊醒的,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窗外的天刚蒙蒙亮,雾色像薄纱一样裹着村子,连近处的石榴树都只剩个模糊的影子。那哭声是从村东头传来的,断断续续,夹杂着男人的叹息和女人的嘶吼,听得人心里发紧。
他套上衣服,匆匆洗漱完就往村东头跑。刚到村口,就看见李娃子家的院子外围了不少人,村民们都低着头,脸上带着沉郁,有人还在偷偷抹眼泪。李娃子的娘坐在院子里的泥地上,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泪痕,怀里抱着一件蓝色的小外套,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李娃子的爹蹲在一旁,手里攥着一根树枝,树枝被他捏得变了形,眼眶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咋回事啊?”王刚拉着旁边的邻居刘勇问。刘勇是村里的壮实汉子,平时话多,可今天却皱着眉,叹了口气:“李娃子……不见了。”
“不见了?”王刚心里一咯噔,“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下午。”刘勇的声音压得很低,“李娃子说去后山摘野枣,出门的时候还跟他娘说了,可到了傍晚还没回来。他爹娘找了一整晚,昨天全村人都上山找了,找了一天一夜,啥也没找着。”
王刚的脑子“嗡”了一下,他想起昨晚听到的低吼,想起后院的爪痕,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找到一点线索吗?”
刘勇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看见村西的王大爷扛着锄头从山上下来,脸色苍白,脚步踉跄。他走到李娃子爹面前,嘴唇抖了抖,从兜里掏出一只布鞋。
那是一只小孩的布鞋,蓝色的鞋面,鞋底已经磨得发白,鞋面上破了个洞,洞口还卡着半根灰黑色的毛——和张婶袖口上的、后院地上的毛一模一样。
“这……这是在山腰的山洞外找着的。”王大爷的声音发颤,“除了这只鞋,啥也没有。”
李娃子的娘看到布鞋,哭声一下子变得更凄厉了,她扑过去抓住布鞋,贴在脸上,嘴里反复喊着:“娃啊!我的娃啊!这是你的鞋啊!你去哪了啊!”喊着喊着,就晕了过去。周围的村民赶紧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递水的递水,院子里乱成一团。
王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布鞋,尤其是鞋洞里的半根灰毛。他的后背一阵发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这毛,一定和那只“邪性”的山猫有关。难道李娃子的失踪,和山猫有关?
“是‘山爷’!一定是‘山爷’收走了娃!”突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王刚循声看去,是住在村北的张婆婆,她拄着拐杖,脸色发青,“每年都这样!‘山爷’要收人了!李娃子是被‘山爷’带走了!”
“对!是‘山爷’!”有人跟着附和,“前几年丢的那两个娃,不也是这样?找着的时候,就剩点衣服碎片!”
“别胡说!”李娃子的爹猛地站起身,眼睛通红,“什么‘山爷’!就是只野猫!我儿子肯定还活着!我还要去找!”说完,就抓起地上的锄头,转身要往山上跑。
“你别去!”王大爷拉住他,“后山危险!‘山爷’在山里,你去了也是白送命!”
“放开我!我儿子还在山里!我要去找他!”李娃子的爹用力甩开王大爷的手,声音里满是绝望。
村民们赶紧上前拉住他,七嘴八舌地劝着,可李娃子的爹像是疯了一样,挣扎着要往山上冲。王刚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山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村民们提到它就这么害怕?前几年还丢过孩子?
他趁着混乱,拉着二叔走到一旁。二叔的脸色也不好看,手里攥着个酒葫芦,时不时地喝一口。“二叔,你跟我说实话,‘山爷’到底是什么?李娃子的失踪,是不是跟它有关?”
二叔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抹了抹嘴,眼神躲闪着:“你别问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收拾好你娘的房子,早点回城里去。”
“怎么跟我没关系?”王刚急了,“李娃子是活生生的人,要是真跟‘山爷’有关,咱们得想办法啊!你刚才也听到了,前几年还丢过孩子,难道就一直不管吗?”
二叔的身子晃了晃,像是被王刚的话问住了。他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山爷’不是人,是后山的山猫,活成精了。几十年前就有了,每年都要‘收’个人,尤其是孩子。咱们村里人都不敢惹它,只能躲着。”
“山猫成精?”王刚皱着眉,觉得有点荒唐,可看着二叔严肃的表情,又不敢不信,“那前几年丢的孩子,都是被它害的?”
二叔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恐惧:“那时候我还年轻,跟着村里的人去找过。找到的时候,就剩点衣服碎片,还有几根灰毛。村里的老人说,是‘山爷’发怒了,咱们不能惹它,只能认命。”
王刚的心里一沉,他想起母亲的日记,想起日记里写的“山洞里有骨头”,难道那些骨头,就是失踪的孩子的?他看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后山,突然觉得那座山像一张巨大的嘴,正等着吞噬下一个猎物。
“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王刚的声音有点发颤,“李娃子才六岁,咱们不能不管他啊!”
二叔摇了摇头,又灌了口酒:“管不了。谁也不敢惹‘山爷’,除非不想活了。”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王刚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又急又乱。
他看着李娃子家院子里的混乱,看着李娃子娘哭晕过去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了个决定——他要去找李娃子,也要弄清楚“山爷”的真相。不管它是山猫成精,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他都不能让更多的孩子失踪。
他转身往老房子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他要准备一下,晚上就去后山的山洞看看——那里,一定藏着他想要的答案。
天黑得很快,王家村早早地就没了灯光,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叫,很快又被寂静淹没。王刚把母亲的老房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门也锁了两道,还搬了柜子抵在门后。他坐在桌前,手里攥着一把菜刀,菜刀是母亲生前用的,刀刃磨得很锋利,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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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放着他白天准备的东西:手电筒、打火机、绳子,还有一包压缩饼干。他打算等夜深了,就去后山的山洞。可一想到二叔说的“山爷”,想到李娃子的布鞋,他的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舞。王刚喝了口热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母亲的日记,想起日记里写的“它又来了,在窗外叫”,心里突然有点不安——今晚,那只山猫会不会来?
后半夜,就在王刚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响。那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东西在抓挠窗户。
王刚猛地睁开眼睛,手里的菜刀一下子攥紧了。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那“吱呀”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楚了,就是从他卧室的窗户传来的。
他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慢慢凑近木板。木板之间有缝隙,他透过缝隙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出来,照亮一小片地面。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突然从缝隙里闪了过来。
王刚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赶紧后退一步,手里的菜刀握得更紧了。他再次凑近缝隙,这次看清楚了——窗玻璃上,映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比拳头还大,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凶狠和贪婪。
那是什么?是“山爷”吗?
王刚的浑身都在发抖,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门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整个门都晃了晃,抵在门后的柜子也跟着动了动。
“谁啊?”王刚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却在发抖。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哐当”、“哐当”的撞门声,一次比一次用力,门板像是要被撞碎了一样。王刚吓得往后退,后背撞到了桌子,桌子上的油灯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有多大的力气。他只知道,那东西很危险,随时可能撞破门进来。他攥着菜刀,靠在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浑身的冷汗都湿透了衣服。
撞门声持续了大概几分钟,突然停了。外面又恢复了寂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王刚还靠在桌子上,不敢动。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难道那东西走了?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慢慢走到门边。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又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敢开门,也不敢再靠近窗户。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菜刀,一夜没睡。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敢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天亮后,王刚第一时间就去检查门窗。他先打开门,门后的柜子还好好地抵着门,可门板上却多了三道深爪痕——和后院墙角的爪痕一模一样,深深嵌在木门里,边缘还沾着点灰黑色的毛。
他又去检查窗户,木板还好好地钉在窗户上,可窗玻璃上却有几道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他绕到院子里,在窗户下面的地上,发现了一小撮灰黑色的毛,和门板上的毛一样。
王刚的后背一阵发凉——昨晚撞门的,果然是那只山猫。它不仅来了,还试图闯进屋里。如果不是他钉死了窗户,搬了柜子抵门,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门板上的爪痕,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可也多了几分坚定。这只山猫太危险了,必须想办法除掉它,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遭殃。
他回到屋里,收拾好昨晚准备的东西,决定今天就去后山的山洞。不管里面有什么,他都要去看看——他必须找到李娃子,也必须弄清楚“山爷”的真相。
王刚没有立刻去后山,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去山洞太危险了。他需要更多的线索,需要知道“山爷”的弱点。他想起村里最老的赵婆婆,赵婆婆今年快九十岁了,瘫痪在床,村里的事她知道得最多。也许,赵婆婆能告诉他更多关于“山爷”的旧事。
他买了些水果和点心,往村西头的赵婆婆家走。赵婆婆家的房子很旧,土坯墙已经有些倾斜,院门上挂着个破布帘。他掀开布帘,走进院子,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只鸡在角落里啄食。
“赵婆婆,您在家吗?”王刚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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